办公室,陈乐道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章小君刚刚给他送上来的报纸。
看着报纸上的报道,陈乐道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心中狠狠警醒了一下自己。
“昨天在圣约翰大学里的行为有些冲动了,就算要教训教训那小子,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
一向注意外在形象的自己,昨天怎么会干出那种事,难道是因为总探长的事,飘了吗!”
陈乐道内心喃喃自语,看着报纸不禁一阵出神。
他之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报纸上果然报道了他在学校打人的事。
至于这事报社是如何知道的,这可能的渠道太多,而且不重要。
学生,工人,这两个群体在这个时代都是很特殊的。学生,任何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学生对于中国之未来有多么重要。
干报社这一行的,都是文化人,这些人要么自己是学校的教师,要么就有朋友是学校的教师,这些人对学生往往更加重视。
任何敢于对学生出手的人,在报纸上往往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被骂成是阻碍时代的毒瘤,被骂成是没有文化的流氓。
还好,这份报纸比较温柔,且比较理性,上面的报道并没有将陈乐道乱骂一通。而是理性地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夹带作者的私货。
陈乐道才帮助工人涨了工资,是最近的舆论红人,在工人心中是个大好人,公然在报纸上批判陈乐道,也得注意下影响,并且还得有个拿得出手的理由。
另外嘛,也不乏被打的人是个纨绔子弟。
“申报,宋诗,”陈乐道看了眼是哪家的报纸,同时看了眼写这篇文章的记者。
看着这名字,陈乐道一怔,宋诗……这名起得倒是不落俗套。
“这记者不错,可以处。”陈乐道低声言语,章小君听到动静侧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陈乐道看了她一眼,“我说这个报社记者不错,没有扭曲黑白。”
把报纸放下,陈乐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章小君道:
“我们得有自己交好的记者,关键时候能为我们在报纸上说话,我看这个宋诗就不错。”
“宋诗?”章小君念叨了一遍这名字。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名字好像哪里怪怪的。
她摇了摇头。
“你去跟韦正云说一声,让他派人留意一下这个宋诗,如果这人不错,那就和他拉好关系。”陈乐道对章小君道。
“哦。”章小君点头。
有个关系良好的记者,尤其还是申报这样的大报纸,这还是挺不错的。
冯敬尧但凡有两家报纸替他说说好话,他或许也不至于被安上上海滩第一大流氓的雅号。
......
“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人打了也不告诉妈,还让妈看报纸才知道!”
张家,张子兴的母亲捧着宝贝儿子的脸,心疼地左右打量着,似乎在看还对不对称。
“哎呀,妈,我没事。”张子兴一脸无奈地推开老妈的手。
他也老大不小了,被老妈这样捧着脸看,实在感觉不自在。
又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自个眼眶微红的老妈,张子兴心中直叹气,他就知道今天被叫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还没事,你这脸都还是肿的,这叫没事吗!
那个姓陈的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下手这么狠!”张母嘴里骂着陈乐道,骂着骂着就又心疼起儿子来。
在两人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报纸,看着上面的报道,眉头紧蹙。
听着女人的唠叨,中年男人放下报纸看着两人。
“行了,只是被扇了两巴掌,有什么大不了的,打了就打了。”张元祐紧皱着眉头。
不过他这话却是让张母一下发了飚,她猛一下站起身。
“张元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兴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他被打了,你这个当爹的不说帮他打回来,还在这说风凉话!
你还是不是男人!”
张母单手叉腰,怒目圆睁,刚才面对儿子的温柔,一下就不知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行了,又不是我打的,你冲我吼什么!”张元祐放下报纸,手指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呵,不是你打的,确实不是你打的。
现在上海滩随便一个毛头小子都敢打你儿子的脸了,你要还还是个男人,你倒是去打回来啊!
这姓陈的小子那是在打你儿子的脸吗,那是在打你的脸,打咱们张家的脸。”
张母指着张元祐。嘴里唾沫星子横飞四溅,她看着张元祐就一肚子闷气。
当初嫁给张元祐,是看张元祐有本事,结果谁知道嫁的是一个软蛋。
别的都不说,但现在儿子被人打了,他竟然都还一声不吭,这还是个男人,是个当爹的人吗!
张母是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她就翻起了旧账。
“你天天就知道顾着你那生意,结果呢,你生意顾出些什么来了吗?
我看你是越干越回去了,再这样下去,老张家的家底,都得被你送出去。
当初那姓常的打仗,他找咱家借的五十万大洋,他还了吗?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一个大子。
五十万就不说了,就当喂狗了,咱家也不差那五十万。
但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明知道那姓常的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你还可着劲给他送钱!
上次他好歹还是亲自登门借钱,现在他就派了手底下的人来,你就给他五百万大洋。
张元祐,你是脑子秀逗了,还是脑子有坑。
你张家有几个五百万可以送出去啊!?那姓常的光头他会还吗!
江浙地区这么多有钱人,那姓常的怎么就不找别人借钱,他偏偏找你呢!”
张元祐被老婆指着鼻子骂,但却是只能受着,他找不到开脱的借口,而且也不敢开脱。
自己说一句,老婆能骂他十句。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张元祐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这么一句,借此来维护他在这个家里所剩无几的男性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