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虺还是反对道:“不可。冬小麦下种之期将近,不可稍顿生产。不如加派野人来此,多多调拨些粮食谷物。按照现在的效率,只是预计的一半,不如调拨两倍的人力、物资过来。”
公子卬皱眉道:“我还想让野人挖掘塘坝,如若遇涝期,可蓄水防洪,如若遇旱期,可哺干苗。”塘坝也就是小型的水库,公子卬现下条件不足,只能从小型做起,等到条件许可,还可以扩建,修成大坝,使得利用水利机械成为可能,进而可以做很多大项目。
另外大水库也会进一步引发土壤盐碱化的危机,排碱渠不一定洗得过来。公子卬脑子里规划的是先搞到铁矿,然后再有钢。有了钢铁,就可以打井,运用井灌井排的技术彻底杜绝盐碱化的潜在威胁。
“太傅!”管理大骇:“我们的粮食不多了啊?再这么挥霍无度,粮仓就要见底了。”
“直臣放心,卬有办法的。”公子卬草草敷衍了几句,话题又回到了樊氏作坊。
“我觉得主要是工作效率提振不上去,樊氏的积极性得不到保证。”公子卬道。
“太傅已经仁至义尽了啊?拨给的长狄,一应由太傅供应伙食,樊氏的吃食,也是太傅加倍供应。自古公食供,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太傅已经给了樊氏额定的食官,已经践行了官府的义务了,樊氏也该履行他们的职责了,而不是闹情绪,叫苦不迭。”管理力陈道。
“樊氏本来每月给官府的工作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原本他们早该完成任务,自己接下民间的工单,谋取外快了。
此番我们的的确确下达了超额指标,有情绪也在情理之间。故而因为情绪厌堕,效率不高也是无奈之事。为今之计,只有加派人力,多调度资源方可。”荡虺觉得樊氏的压力确实挺大,完成公子卬的任务,樊氏也损失不少,不可求全责备。
公子卬一听,突然灵机一动。
“直臣,你是说我们给樊氏的待遇是定额的是吧?荡虺你是说,樊氏还惦记着外快是吗?”
见部下点头,公子卬思忖道:“这不就和苏联的中央计划经济如出一辙嘛?”
国家根据需求分配资源,个人或者部门获得的回报和付出的劳动并没有直接关联,人人为了不被炒鱿鱼而假装认真工作,带薪拉屎。而掌控公共部门的高层只能通过检测计划的分配和产出进行监控,从而计算出下一阶段的资源、待遇的分配优化方案。
现在给予樊氏和锜氏的资源和待遇都是固定的,不论他们最终交出的答卷如何,公子卬已然把奖励限定死了。虽然锜氏还在兢兢业业工作,但是樊氏业已开始磨洋工,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战俘语言隔阂等问题两家都有,为什么樊氏偏偏克服不了呢?
这样的计划,只能让资源愈发倾向于会哭会闹会演故事,却不会展现出绩效优良的群体倾斜。
譬如说计划产出龙骨水车一百架,实际产出却只有五十架,于是荡虺就筹划着给予双倍的人员编制和双倍的物资倾斜来达到预期的效果。
锜氏忠心耿耿,能力突出,利用了有限的资源完成了最大的产出,如今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确保野人手里的家伙又多又耐用。
公子卬和管理注意到了这一点,而管理只当是寻常发挥,在后续的任务下达中,给予了锜氏更大的担子。而樊氏的子弟更加“明智”,他们不思竭尽全力,而是选择全力向上级展现情绪,质疑工作量的合理性,就能诱使荡虺之类人的同理心,进而给予他们更高的待遇和便利,只要届时完成了产量上的些许提升,荡虺大概就会以为倾斜的资源,物有所值;樊氏子弟已然恭顺、尽心竭力。
对长丘有利的情况不一定对樊氏有利。锜氏现在还没有醒悟这个道理,等到他们也明白“按闹分配”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后,为了家族生计,公子卬手下就会成为一堆演员,给他天天灌输安徽凤阳小村庄“一夜跨过温饱线,三十年未过富裕坎”的骗术故事。
到时候,就不是谁工作卖力,分得最大的蛋糕,而是谁更能编故事,谁就能以最小的努力,获取最大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