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以我这些天对我军的了解,至少野人会在敌前撤退的过程中,演变成大溃逃。”公子卬在多日的交谈中,对野人的政治地位有很清晰了认识了,他对于野人的忠诚度颇为怀疑。
野人们每年一月修理农具,二月到八月在田间苦耕,一直忙活到八月收获。收获后的农闲时间也过得形同农奴,九月份要给武氏的士人们修筑场圃,十月份要给贵人酿酒、修筑房屋,白天去揉茅,晚上绞绳。凛冬到来,无衣无褐的野人还要在天寒地冻的林间陪伴贵人打猎,用猎取的狐狸给士人来爷们织就皮袍;在数九寒天,家里也没有火炉,他们反倒要趁着冰天雪地,去河边凿冰,输运进武大夫的冰室,预备给武功来年的夏季送去凉爽。
至于野人的老婆、妹妹、女儿,则春天采桑叶,夏天织麻布,秋天染色蚕丝,稍微有姿色的被过路的君子看上,不免要被抱上塌把玩一番,最后泪眼婆娑地被赶回家。
仆役和妓女尚且有工钱和骠资,而野人则属于免费服务,无论男女。
虽然政治上,野人的身份比仆役要清白,但是要是得罪了奴隶阶级的贵族仆役,野人们还是免不了要家破人亡。
试问这样的社会底层,凭什么与衣冠楚楚的士人阶级、公子卬同生共死?
当初英军攻打关天培的炮台,清朝的老百姓成了再合适不过的带路党,他们领着英军抄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炮兵的背后,给予清军致命的一击。
公子卬相信,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野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显得合情合理。
条条道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公子卬决心赴宴。
“公子万万不可。”武功义气为年,坚决不肯刚刚舍弃结下生死之情的袍泽。“我还想奉你为主,指望你领导我们讨平山戎,解放楚丘,简拔入朝堂,广大武氏的门楣。”
家宰也黯然不语。他给武氏当家数年,好不容易发了大财,缴获了这么多军资,要他抛下家司马、抛下所得,仓皇北顾,心中难免滴血。
公子卬叹了一口气,此情此景,与当年咸阳的刘邦何其相似。
当年秦王束手,关中平定,刘邦清点府库、置酒高歌,不修防事,怎么也想不到项羽会从北路杀来,逼得鸿门看剑。
如今桓族渔利,衔尾身后,设下不测之局。公子卬决定效法高祖,对众人道:“请为我换下战甲,着上翩翩白衣,入桓营。诸位厉兵秣马,掘壕布阵,作殊死之态,以示不屈之意。我若死,武大夫当弃野人于营垒,大军暗暗潜走;我若侥幸以三寸不烂之舌而得缓兵之效,深沟作屏,徐徐退却大有可为。”
按照公子卬的设想,武氏装腔作势,摆出殊死一战的架势,兴许桓族心怀忌惮,而饶得一命。如此一来,就可以效仿廖耀湘对阵日军那样,滚筒式防御,将军队分成前后两军,相互构建工事,掩护撤退。
“关键还是要争取第一道工事的时间。”公子卬心里不由得暗暗捏汗,要和对方侃大山侃一个多时辰,除了自己舌灿金莲,还要对方愚蠢的配合。
“历史上,公子卬是明年才会在政变中被杀害,但愿我这个穿越者能干得比前任要好。”公子卬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