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礼亦马上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冷淡道:“程小姐看错了,程小姐,在下有事离开一会儿。”
程小姐撇撇嘴:“好吧,本小姐不跟你计较。不过要快去快回,外面危险,你这条命,毕竟是本小姐救下来的,可别轻易没了。”
容礼没有多说,快步走开。
程小姐看着容礼这速度,忍不住嘀咕道:“跟逃跑一样?难道我程蓉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予白抿唇,跟了上去。
却认无人之后,容礼才道:“姜姑娘,又见到了,很幸运。”
“容小郎君,几天不见,过得如何?”
“姜姑娘,我过的很好,离开了容家,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虽危险与苦并行,但容礼绝非吃不了苦、也承受不住危险的人。不用见到父亲、弟弟、蝶夫人,我很好。虽有人得知我的身份之后,投我以异样的目光,或嘲弄、或可怜、或幸灾乐祸,我都很好。”姜姑娘可以放心,他守得住本心。
“那便极好,容小郎君过的好便好,我今日来,亦是想告诉容小郎君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真正的嫡次子,他已死,容钰下令活埋。”
“虎毒尚不食子,他……”容礼眼里一片冷厉,血色渐浓,他的那个胞弟,幸运也不幸,不幸在这个家,幸而不必像他这样活着“他怎么下的去手?姜姑娘,我无法想象。”
“世上事有善有恶,而人,并非用简单的善、恶两字来定义。没有原则、没有底线之人多如鸿毛,而你无法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容小郎君,我只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即便是见了不好的事情,亦能保持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能善待他人,亦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不被他人伤害。容小郎君这几日的行程,走过山野丛林,走过华灯粉饰的城,想必也见过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也见过为争夺食物,与没有灵智一样的动物一样的人?”予白缓缓道,她的声音冷冷清清,总能让人平静下来,甚至心生欢喜。
容礼稳了稳情绪,他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虽过近月余,我亦行过万里,姜姑娘所言,我都见过,我甚至见到了……”
像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难以相信的事情一样,一字一句道“姜姑娘,我甚至见到了……易子而食,那是两家人,饥荒、苛刻的赋税皆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们的身上,我晚上在那个村子里歇脚的时候,我看见,他们痛哭着,口中不断的道“是爹娘的错,可爹娘也不愿意啊”“要死了呀”“饿出了梦境”,他们交换了饿死的孩子,烧上一锅滚烫的水,放进去,煮了,啃着手臂。容礼从未见过这般情境。我指责了他们,他们对我破口大骂。“你是士族子弟,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苦!”“看吧!我们是贱民,没资格读书,连吃的都没有”“你以为我们愿意吗?这可是畜生都做不出的事!”“可是,小兄弟,你告诉我,连草都没有吃的人,该怎么活下去?”是啊,我在容家,虽不受父亲待见,到底没有为吃而发愁,至少把族学上完了。可这些人,更多的人,他们的一生,几乎都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着,读书?不,想都不敢想。因为饥饿,又因为不忍对自己孩子下手,所以易子而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