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让我家婆娘给你们讲讲故事罢。”船夫见钟秀醒了,便道,“离晚饭还早,到那也才半个时辰,正好听两三个故事。”
“那真是再好不过。”
船娘坐进来,倒也聪明得不过问太多事情,只是给钟秀讲上一些奇巧的故事来。
像是《骂鸭》,像是《义犬》,故事不长,倒是被船娘讲得绘声绘色,听得钟秀两眼放光。半个时辰倏忽也就过去了。
“……李甲到了城里的客栈住店,一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心都凉了一半。原来那钱袋子早就破了一个口,银子剩了一半都不到,登时吓得魂都去了一半。晚间,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你想,这丢了给自家狱中老父的救命钱,谁还能睡得着啊。也就在这时,夜深人静,李甲想起了自家黑狗一路上那种种不寻常之处,琢磨着这其中必有关窍。”
“第二天一早,便等着城门打开出了城,在沿途经过的路上细细地找。找是在找,可他心里也没底啊。这行商往来的大道上,得经过多少车马,白花花的银子在地上一撒,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嘛。”
“李甲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到他赶狗的地方那一瞧。竟然看到那小狗已经死在了草丛里。身上出的汗把毛都浸透了,就像落进水里了一样。李甲把狗提起来一看,他丢的那些银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李甲被这黑狗的义气打动,买了棺材厚葬这条狗,后来人们都称其为‘义犬冢’。”
船娘一连讲了三个故事,一口茶水都不带喝的,这会儿见舟船快到目的地了,便笑着退下让容晴二人稍作休息。
天际暮色渐浓,玫瑰色云雾笼在远处的一座小岛上。容晴能遥遥看到一座楼在扶疏中漏出的飞檐。屋顶贴着的金箔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怎么了?”容晴察觉出钟秀的心情有些低落。
“小狗好可怜啊。”
容晴没有极力推崇黑狗的义气,反而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狗那么为他好,李甲却又是骂它,又是用石头砸它,最后还用鞭子打……小狗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主人,最后还是累死了。”
钟秀说着,突然哽咽了一下,“如果我是主人,我一定不会对小狗那么坏。”
“是啊,但是会有人说李甲是为了救他父亲才这样的。毕竟他父亲在狱中快要死了,李甲赶着去救他父亲,又不懂小狗的意思,情急之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怎么舍得……”钟秀扁着嘴,忍住难过,“小狗那么爱他。”
爱……么?容晴觉得这么说也对吧,她轻轻拍着钟秀瘦弱的背。
“主人根本不信任自己,小狗死前一定很伤心,很难过。”钟秀心想,一定比我现在还要难过。想来它不需要什么坟冢,只是需要主人更在乎它一些。
“你说得没错。”容晴低声安慰,“故事里的主人或许也跟你一样难过,可是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将小狗厚葬了。小狗是为了尽它对主人的爱,李甲何尝又不是为了他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呢,为此他散尽家财长途跋涉。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们的言语无法相通。可最终他们愿意为爱付出的心意却是相通的啊。”
钟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容晴印象中的钟秀常常都是笑着应和她的,如此坚定地表达反对却是少见。
“不对。”钟秀垂头看着水面,清澈的河水在暮色中也有些发暗了。“还是因为李甲不爱它……如果爱它,怎么舍得打它。如果爱它,就算无法言语,心意也能够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