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也懒得用调羹了,端起碗咕噜噜几口便将一碗颇为粘稠的瘦肉粥吃下肚,感觉空荡荡的肚皮总算有了几分重量,便拿着空碗也跟着出了屋子。
徐家院子倒是很大,一排三间的正屋,东西两边各两排厢房,东边是徐青禄和徐青山两家的住处,共有三间,可屋子比起正堂却要小上一些,徐青山夫妇两住在靠近院门的那间,二伯徐青禄家的则是靠近正堂的那间。
中间的两间一间是徐章兄弟三人的卧房兼书房。
西边靠近正屋的一间原是仓库,不过女儿家不同男子,年岁大了自然便不好再和爹娘睡在一块儿,是以在两个姐姐七八岁时家里头便将仓库清理了出来,给姐妹两做了闺房。
徐章大伯夫妇俩则住在正屋的西间,祖父和祖母则住在正屋的东间,正屋后边是后院,东西两边都有夹道过去。
后院的西边是个谷仓,方方正正的,四根圆柱下头垫着基石,底下是悬空的,四米多的长宽,三级木质的台阶便是三十多公分的挑板,上头盖着的也是瓦片。
其他的茅房,牛棚,猪圈,还有鸡舍鸭舍都挨着占据了差不多大半个后院。
原本平日里徐章在家的活便是跟着四哥徐文一块儿放牛,不过自从兄弟俩去了学塾进学之后这活儿就不归他们了,而且这几日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显然这牛是没法放了,是以便让徐彬和徐文这两个做哥哥照看田地的同时顺便带一些猪草牛草回来,好在现在是农闲,两个兄弟要做的活也不重。
徐章刚出屋子,便看到在院子里的徐晴和徐明月了,五岁的徐晴扎着两个小髻髻,穿着间藕荷色的短衫,拿着拨浪鼓坐在地上正在逗弄徐章的胞妹徐明月。
“五哥!”小丫头显然和原身关系很好,一看到徐章出来,就兴冲冲的打起了招呼。
“六妹吃朝饭了吗?”徐章笑着回应。
徐晴也笑嘻嘻的说:“我们都吃了!五哥,你怎么现在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被个才五岁的小丫头说笑,徐章也不觉尴尬,理所当然的说:“睡得沉了些,忘了时辰。”
小丫头才五岁,心智初开,虽然懂得不多,却也知些事了,估计大伯母和阿娘是怕小丫头看到自家母亲憔悴哭泣的样子担心,这才让洪氏带着她和明月在院子里头玩耍,只是方才听到徐章醒了要喝水,洪氏才进屋照料一下徐章,让徐晴这丫头看着明月一下。
“五哥是大懒虫!”徐晴冲着徐章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徐章笑了笑,也不脑,径直朝着灶房去。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岁已经是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徐章的饭量不小,就一碗粥怎么够吃,到灶房里头又添了大半碗,吃了个七八分饱之后,徐章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厨房。
喝完了粥,把碗给洗了,徐章便走到院子里,看着正拿着拨浪鼓逗着妹妹明月的徐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过去叮嘱一句:“小六,你先看着小七,我去屋里看看祖母和伯娘,待会儿出来再带你玩。”
喝完了粥,徐章便觉得神清气爽,手上也有了气力。
徐晴点点头说:“五哥你去吧,有我看着小七呢。”
徐章揉了揉徐晴的脑袋,小丫头咧嘴笑了笑,坐在地上的明月见到哥哥姐姐都笑了,也跟着咧嘴傻笑,咯咯咯的似一只小鸡崽子,口水直流,也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小丫头立马蹲下身子,拿出一张小手绢,小心翼翼的帮小七擦掉流出来的口水,动作颇为娴熟。
徐章看着心里莫名一酸。
徐章的祖父和祖父住在正屋东间,进了堂屋往右便是东间。
掀开隔着的布帘,屋子里,阳光透过窗子撒入屋内,祖母石氏正坐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头上带这个深色的抹额,上边还有徐章叫不出的花纹,不过显然祖母的眉宇间锁着浓浓的愁绪,没有焦距的游离目光透着几分担忧。
大伯母梁氏正坐在床边,一只手里头端着碗差不多已经见底了的粥,另一只手在祖母的背后轻轻顺着。
见状徐章松了口气,洪氏正在小声宽慰坐在椅子上的二伯母傅氏,妯娌俩手拉着手,傅氏的神色亦有些哀泣,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
徐章刚进屋便挨个打了声招呼。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阿娘。”
“章哥儿来了。”大伯母见到徐章,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笑意,就连祖母石氏也松了口气,忙招呼徐章说:“章哥儿快过来,给祖母看看。”
徐章顺势走到床边座下,把手放入祖母粗糙的大手里,笑着喊:“祖母。”
“身上还疼吗?”石氏的脸上满是忧色,目光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徐章,生怕身上少了块肉。
徐章轻轻拍了拍石氏的手背,笑着说“祖母莫要担心,孙儿身体壮实着呢,连牛都能打死,祖母您看!”
说着徐章还不忘抬头挺胸,抬手曲臂,挽起袖子给祖母看他那隆起一丢丢的肱二头肌。
徐章的到来总算是给沉闷的屋里带来一丝活跃的生机,梁氏和母亲都柔柔的笑了笑,祖母脸上的愁容也退去了不少。
“我家章哥儿长大了,懂事儿了,知道心疼祖母了。”石氏看着这个孙子,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昨晚的事情她醒来的时候都听几个儿媳妇说了,得亏了这个小孙子,她要是真摔实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安安生生的坐在这儿。
“可不是,”大伯母梁氏也笑着说:“昨儿个亏得有章哥儿在。”只是眼中还有几分侥幸和后怕。
徐章笑了笑,没接话,忽然想起来方才阿娘的话,可屋子里却不见徐锦和徐绣。
便不禁问道:“大伯母,二姐和三姐呢?”
梁氏把碗放下,走到桌边倒了碗水,端给石氏:“家里头现在也没事儿了,我让她们去打点猪草回来,光凭你大哥四哥的话打的怕是不够喂。”
徐家养了两头猪,平日里喂得就是糠皮儿混着猪草,不过大多都是猪草,糠皮儿不多,这个时代,家里头吃糠咽菜的人都不少,糠皮儿虽说不贵,却也不便宜,好在徐家的地不少,每年的产出也不少,家里的糠皮儿也用不着去外边买,每年自家打出来的混些猪草也够用了。
“四哥今儿个不用去学塾吗?怎么有时间和大哥一块儿下地?”
徐家家境殷实,村里前些年又办了个学塾,十里八乡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都把孩子送到学塾里头跟着傅秀才读书,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能读会写,识得些字,多些出路,也好过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儿,靠着老天爷赏饭吃。
徐家孙辈的三个男孩儿都去过学塾,大哥徐彬在学塾学了一年多,可却并没有多少天赋,只启了蒙,学了些百家姓和千字文,四书五经学的却不明就里,倒是跟着傅秀才囫囵学了些史,之后便放弃了学业,准备今年过了秋收之后就去镇上找个活计,存些银钱,娶妻生子,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