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始终有些放心不下,粘竿处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也跟他们交待过几次了,”吴波道:“多留意那些没参加大学堂的招生考试,或是参加考试落选了的士子。”
“京师毕竟在眼皮子底下,问题不大。我最担心的是南边,打从朝廷颁布停止科举的文告后,我就派人手去了江南。”
“这些天有几封信来,江南那边没什么大乱子倒也是真的,但是士子们的怨气非常大。一个人还好说,若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保不齐就弄出事情来,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乾隆道:“好,我会再让军机处行文给江南各省督抚,让府、县里多留意些,粘竿处那边也别放松。”
“对了,除了正阳门外,其余每个城门都建个军营,就挨着城墙建,那些碍事的房屋都拆掉,把军营建得高大宽敞些,食宿和简单的操练都在里面,也别委屈了兵士们。”
“把城里那一万步军分开,每个营驻扎上一千人。虽说平时不管事,万一有了紧急情况,一个命令下去,立时就能接管所有城门。”
事实证明,吴波的直觉相当准,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江苏常州府阳湖县四岗村,有个叫孙成林的读书人,虽然家境贫寒,但自幼苦读诗书,寒暑不辍,二十出头就中了举,当时真个是意气风发,心雄万夫。
谁知他的好运气就停在了中举那年,之后的十余年,连考了几科会试都是榜上无名。
如今已经三十多的年纪,与妻赵氏育有一子二女,儿子十二岁,两个女儿年纪尚小。
因孙成林多年来只知闭门读书,不事耕作,只靠着朝廷每年恩赏给举人的?米,还有赵氏带着半大的儿子种着几亩薄田,养活一大家子人。
有时还要卖些米换点儿钱回来置办家用,加之孙成林每三年去考一次会试,每次都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所以日子过得甚是拮据,常常举债度日。
原指望着今秋再撞一科碰碰运气,谁知道五月间朝廷的明发诏谕到了江宁,今年的已未科会试取消了,这对孙成林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纵然心中极不情愿,他仍报名参加了江南大学堂的招生考试。想着若是能考上,每月拿到的月例至少可以让一家人吃饱穿暖,生活无忧。
谁知道江南大学堂的榜发出来,自已仍旧是名落孙山。
失魂落魄的结完了客栈的食宿花费,他掏出怀里仅剩的虎口长的一串铜钱,买了几个烧饼揣了,拖着灌了铅样的双腿,跌跌撞撞的从江宁走回了家。
一路上左思右想都再没有了出路,科举取消了,大学堂又没考上,自已再没有了在家读书的理由,总不成一直呆在家里让女人孩子养活自已。
可若是下地种田,别说自已根本不会农活,纵然是会,堂堂的孝廉(明、清时对举人的雅称)拿着锄头下地干活,斯文扫地,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是若不如此,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自已这次到江宁应试的盘缠都是借来的,算下来已经欠了二十几两银子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