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各衙门开印,十一日这天,允礼料想头晌皇上要议政务,所以选在后晌进宫来递牌子。
乾隆听说允礼请见,心中有些纳闷,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折子,穿靴子下了炕,踱到外间的“勤政亲贤”召见了他。
行过了礼,赐了座,乾隆笑道:“正月初一赐宴时人太多了,也没顾得上多说说话,十七叔的身子看来是无大碍了,这个年过得可好?”
“回皇上,”允礼道:“托皇上的福,臣的病确是好了很多。不敢欺瞒皇上,臣这年过得却并不甚好,只因心里搁了一桩事。”
“哦,什么事?”乾隆猜到这桩心事才是他进宫来的目的。
“既然皇上问,臣就抖胆直言。因怕扰了皇上过年的兴致,所以等到开了印才敢来奏说,若有冒犯处,还请皇上恕罪。”
“哪就说到罪上了?十七叔不必多心,有话尽管讲来。”乾隆似笑非笑的说道。
“臣本是辞差养病之人,并无意过问朝中政务,只是闲谈中闻听皇上任命愉贵妃为新版《天工开物》的副总编纂,不知传言可属实?”
“没错,有这事儿,十七叔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恕臣直言,此举甚是不妥,臣正是为此事觐见。”
“敢问十七叔,不妥在何处?”乾隆的脸上已经渐渐没有了笑容。
“回皇上,愉贵妃博学多才,又有过救驾之功,是以宠冠后宫,这原也是情理之中。这本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多言。”
“只是,如今她做了这副总编纂,有了官员的职份,就不只是后宫的事情了。这可是我朝前所未有之事,有违圣祖爷后宫不得干政之祖训哪!”
“十七叔,你见得偏了,”乾隆道:“愉贵妃的副总编纂只是为了襄理学部编书,书编成了,这头衔自然就没了。”
“她这个副总编纂,既没有吏部票拟,也不要朝廷一文钱俸禄,又怎能算得上官职?哪有这样的官职?”
“再者,编书纯为学术,与朝廷政务无干。她既无权决定一名吏员的升降,也管不了朝廷一两银子的用场,更别说参与军政大事了,这干政二字从何说起?她干了什么政?”
“这……”允?被他驳得无言以对,却不甘心,仍旧辩道:“皇上,男女授受不亲,后宫妃嫔抛头露面,擅见臣子,毕竟于礼不合呀!”
“十七叔,这说的又有失偏颇了。”乾隆不紧不慢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那是孟子的话,是汉人的礼法。”
“我们满州及蒙古女子都是天足,从前纵马放牧或是进山狩猎,什么时候少了女子?男女都一样干活,哪有什么男女授亲不亲之说?”
“皇上,”允礼连让他噎得不禁有些光火,嘴上也是一点不让:“那是在关外之时,如今我朝早已定鼎中原,汉人的礼法已经深入人心,有些事情已经大不相同了。”
“好,既然你说出汉人的礼法,那你一定也知道,礼有经有变有权,王毖之事,有为为之也,有不可责以始终之义,不可求以循常之文。”
“愉贵妃于编纂该书有独到见解,不辞劳苦,不避繁难,只求利于国家百姓,她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