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亲兵把他们几个揪出来,可是他们口说手比带摇头,满脸的无辜模样。”岳钟琪接着道。
“每个人身边还各有一个藏族女人过来拉扯,虽然听不懂她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但是从动作上能看出来。”
“她们的意思是说,这是我家男人,从来没招惹过你们,你们拉他们做什么?放开!放开!”
“瞧着那架势,当时若是真的把那几个人宰了,一寨子的藏民就都能冲上来拼命!”
“我的命令有几次都到了嘴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忍下了……”
“班大人你说,这仗还如何打法?”
“羊峒土番作乱最后虽然平定了,朝廷也嘉奖了我,但我后来极少提起。”
“因为我心里明白,那胜利是三个兵士的性命换一个乱民得来的!”
“这还幸亏有莎罗奔带着的那五百土兵帮忙,他们不仅懂得藏兵们经常用的一些战法和手段,还知道驱毒虫避瘴气的办法,而且帮着说服了许多当地的百姓。”
“如果没有他们,我军的伤亡恐怕还远不止这些!我至今想起来还脸上发烧!”
岳钟琪的话戛然而止,端起小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放下了茶盏还兀自呼呼喘着粗气,仿佛咽下了茶水,却咽不下心里的苦涩。
西暖阁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静得只能听见岳钟琪粗重的呼吸声和门口那座大金自鸣钟“咔、咔”走动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班第拱手向乾隆道:“听得皇上和岳大人这一说,臣才知道是自己孟浪了!”
“不知川西情事却贸然奏请出兵进剿,险些误了大事,臣这兵部尚书当得心中有愧!请皇上责罚!”
“说不到责罚上,”乾隆温声道:“朕知道你也是一心为了朝廷。”
“别说你守制三年刚起复不久,郑文焕现就任着四川提督,不也一样请旨出兵征剿?”
“是因为朕一直没顾上川西的事,没有一个明确的宗旨和详细的处置方略。”
“那里出了事情,你们一个提督一省军务,一个掌管着兵部,职份所在,除了奏请征剿,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朕当然也不会一味的姑息纵容他们,现在就明确的把处置川西事务的宗旨告诉你们!”
“只有十六个字:争取民心、分化瓦解、恩威兼施、剿抚并用!”
“岳东美你刚才说当年在寨子里没有下令杀人,你做得对,只知道一味的杀人那是莽夫所为。”
“人杀得多了,收服不了民心,只会结下仇恨。”
“天下藏民是一家,川西藏民关联着整个康巴地区,康巴地区又关联着全天下的藏民。”
(康巴地区位于横断山区的大山大河夹峙之中,包括今四川甘孜州、阿坝州的部分、木里县、西藏昌都市、云南迪庆州、青海玉树州等藏民聚居地区。)
“班第刚才只说了治藏必先治川,却落下了另一句,治藏必先安康。康巴地区不稳,刚西藏必乱。”
“为什么苗疆都推行了改土归流,但藏地却一直不敢推行?就是因为牵扯的地域太广,人口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