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觉得今日一再和皇上唱反调有些不妥,但不说心里也实在觉得不是个事儿,于是他硬着头皮道:“皇上若不嫌臣聒噪,臣还有几句话说。”
“这是议事嘛,就是要各抒己见,衡臣有话只管讲。”乾隆道。
“国家要办女子学堂,这事几年前就曾说过,臣也觉得可行。”张廷玉道。
“禁止女子缠足已有几年,女子能做的事渐渐多了起来,臣以为让女孩子们进学堂里识些字,学些算学,做起事来机灵些也就够了。”
“但听皇上说,还要有女子进学部衙门里为官,这可是几百年来都没有过的事。”
“仅凭几个女子,必然不能把一个清吏司的差事办下来,还要以男性官员为主才行。到时异性杂处在一起,事关男女大防,有悖礼制。”
“此命一出,必将朝野哗然,举国震惊!兹事体大,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张廷玉的话说得份量不轻,但乾隆却没有一丝不悦。
放下茶盏,他缓缓的道:“虽然你不赞同朕的主张,但朕还是要嘉勉你,因为你心系国事,敢于公开提出不同的意见。”
“但即使是这样,朕还是不能为你的话所动。”
“朕说过,现在整个世界都面临着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先人留下来的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合时宜,必须要有所改变了。”
“千百年来,生产无非是渔牧田猎,作战不外乎弓马骑射,但是现在不同了。”
“有了威力巨大的火枪火炮、有了蒸汽机、有了钢铁厂、有了大机器、有了火车,有了铁甲战舰,将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新东西。”
“这些东西,若我们不首先掌握,就会被别人抢占了先机,那么我们就必然要落了下风,被人家欺凌了!”
“康熙朝时,俄国屡屡东侵犯我国土,那时我们的人口、兵力以及国力都不弱于他们,可圣祖皇帝为什么还要在《尼布楚条约》中让他们占尽了便宜,而没有真的与彼大战一场?”
“就是因为两国实力相当,一场大战下来,靡费惊人,死伤无算!”
“而为什么这次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朝廷的大军就一举把俄国人赶回了乌拉尔山以西?”
“因为我们占了先机,武器比他们强了很多,他们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如果我们现在仍然用千百年前的规矩和礼法处置眼下的事,那么将来占尽先机的就是别人,挨打的就是我们!”
他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礼法大体上没有错,但也有一些不可细究的地方。假道学千百年来都没少过,只不过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历朝历代都是一样,朝堂上男女大防一讲再讲,大书特书,俨然不可越雷池一步,可是地方各处的妓馆都开得红红火火。”
“就拿本朝来说,江苏省年年缴那么多的税赋,这两年用兵,有很多军费也是直接从省里的藩库划拨出去的,这里面自然少不了秦淮河上收来的缠头税。”
“朝廷大小官员的俸禄,其中也有不少是出自浪荡男人的夜度钱,这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