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一场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歇。
二人在雨中上山,各自撑一青布小伞,是阿酒当时给何长安准备的,总共有三把,就是担心他‘滥好人’,说不定就随手送出去一把两把的,所以就多备了两把。
这不,还真用上了。
当时与龙虎山那位娘娘腔南下,遇到阴雨天,张小衍会随手画几张‘避水符’,往身上一贴,再大的风雨也沾不了身。
那一手画符本领,看的何长安眼热心跳,但就是没落下面皮去请教,后来想起此事,就觉得心疼不已,好像错过了几个亿。
回首南望,烟雨蒙蒙中,山河壮美,雨声凄迷。
何长安叹一口气,下定决心,下次若能遇到张小衍,一定要落下面皮,学一手精妙的画符之法。
……
赶在天黑前,二人终于爬到山顶,却遗憾的发现,两狼山峰顶,方圆三五里,竟无一棵高大树木,尽为荒草、乱石。
临近北面的悬崖之畔,孤零零的一座小庙,看上去早已破败不堪,有野狐倏忽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山顶风大雨急,就算是时值长夏,却给人以秋风萧瑟、满目莽苍之感。
阆肥背负笈囊,顶着青布小伞,缩手缩脚的跟在何长安身后,只觉得浑身的寒毛倒竖,不由得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这两狼山,其实有两座主峰,一名杀狼口,一名镇妖峰,一高一低,上下交错,远远看去恰如二狼对峙。
他们此时身处的便是杀狼口,据说曾有人族大将镇守于此数十载,灭杀妖鬼之物不计其数……
这个传说,是何长安自言自语说的,但阆肥清楚,狗日的何长安就是专门给他说的,谁不知道,他阆肥、便是天狼血脉后裔。
真是、其心可诛!
不过,这个鬼地方还真是透着古怪,分明只是一座小小破庙,给这名妖族少年的感觉,却像是面对一只庞然大物,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把脑袋喂进去。
越接近那座小庙,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让他浑身哆嗦,脸色难看至极。
何长安也感受到一种古怪气息,不过,既不是鬼物们所特有的阴煞之气,亦非妖魔身上那股子凶悍血气之力,倒是与山脚下、土地公林秀之身上透出的气息有些相近。
有些阴寒、森冷,略带一股肃杀之气,对何长安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小庙破败日久,幸好当时修建时使用了巨石大木,就算历经不知多少岁月,却还能支撑不倒,四堵石墙刚好能够遮风挡雨。
供台之上的金身塑像,却早已碎裂的不成样子,拳头大小的碎片洒落一地,只有一颗斗大头颅、半截胳膊,斜斜的插在烂泥荒草中,很是凄惨。
何长安走进小庙,沉默良久,回头看一眼瑟瑟发抖的阆肥,说一声‘先清扫一下’。
阆肥极不情愿的走进庙门,放下笈囊,开始将那些碎砖烂瓦清理出来,堆放在一侧。
对那碎裂一地山神金身雕塑,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每次经过,都小心翼翼的绕着走,一脸的惊惧之色。
何长安看的好笑,终于遇上能让这妖族少年畏惧的存在了。
他撑着青布小伞,先绕着小庙走动一圈,观察一番地形,做到心中有数,这才再次进门,开始整理山神老爷的破碎金身。
何长安将那颗斗大的山神头颅抱起来,轻轻安放在供台之上,以读书人的礼节,退后一步,躬身施礼,起身后,拱手告罪,道:
“山神老爷,小子何长安今日乘兴上山,借老爷的庙堂遮风挡雨,粗鄙失礼之处,万望勿怪。”
他也不太懂香烛供奉那一套繁文缛节,只能如此这般,反正就是真心实意的祷告几句,求个心安理得。
然后,他取出一坛酒,先斟满一碗,洒在供台前的半截青石香炉前,默然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