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英雄”接过了揭帖,也不知是否认得字,只见他把那本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不知该当点个什么曲目,最后竟又把贴本还给了窦员外,说道:“我看这上面的剧目都很好都很好,看的本官有点儿……这个,他娘的眼花缭乱,天纲兄就替我随便点两出就行了。”
窦员外似乎也看出了眼前的这位大英雄或许不识的字,便呵呵地笑着把贴本接了过来,说道:“也好,既是如此,那窦某人就越俎代庖,替张英雄点两出吧。”
窦员外拿着揭帖略作翻看,先是替“张大英雄”点了一出《关云长单刀赴会》,又点了一出《尉迟恭单鞭夺槊》,自己则分别点了《韩熙载夜宴陶学士》和《韩文公雪拥蓝关》,然后就吩咐班头搬演下去。
接着众人便一边听唱一边饮酒,唱了几折下来,便开始进献汤饭,割献花猪,割锦缠羊,诸般程序不一而足,虽说显得有些繁琐,却也进行得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落座吃席的都是窦员外请来的乡绅贵客,张梦阳和李师师扮做庄上的家丁,本没有在席面上吃喝的位置,但张梦阳不管那些,心想上面的那位假名托姓的“大英雄”都能大咧咧地坐在那里接受供奉,大快朵颐,小爷我这位真英雄凭什么干巴巴地站在这儿给他们充当杂役。
于是便拉着李师师的手,捡了个角落里只围了少许几人的席面坐了下来,随着这些人一块儿吃喝,听戏,倒也没人来过问他们。
正在大伙儿杯酒言欢,吹弹歌舞的当儿,忽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压过了众人的喧嚷和台上的歌舞之声:
“张大英雄既然被世人尊称做是英雄,胆识见识那自都都不凡的了,功夫身手自也是不俗的。今日既然让大伙儿见着了大英雄的面孔,再听这些个花腔烂调有什么意思?不如把这些个唱的全都撵下台去,只让大英雄拉开把势,给咱们亮上一手如何?”
张梦阳抬头望去,见这说话之人穿着一身大红团袖的紫云绒鹤氅,头上戴着一顶白缎忠靖冠,一副富户乡绅的打扮,但是往脸上一瞧,张梦阳立马认了出来这人非是别人,乃是黑白教里的牛头尊者蒋陈皮。
张梦阳对李师师道:“真正的好戏要开场啦,按理说我应该扮演主角的才对,没想到只能委屈在这里当一名看客。”
李师师笑道:“怎么,有热闹给你瞧,你还不满意呀?你看人家这位蒋尊者,这套行头装扮起来可比你这个家丁显得阔气多了,只是不知道他的演技是否合格,能打多少分。”
张梦阳笑道:“跟主位上的那位张大英雄相比,他可能要略微逊色一筹了。”
听了蒋陈皮的提议,台下人丛之中立马有人附和了起来,声声嚷嚷地要求“张大英雄”登台一展身手,让大家都亲眼见识见识曾经打得郭药师全军覆没的大英雄,手底下的功夫究竟是如何地了得。
经了台下这么多人的一通起哄,窦员外将手臂冲着台上的班头一举,台上的曲文歌舞立马停歇了下来。而后,窦员外满面含笑地对“张大英雄”道:“既然各位高邻乡亲们都有此意,我看张英雄不妨就登台露上几手,让咱们这些不曾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开开眼界,不知英雄意下如何?”
卷棚主位上的那位“张大英雄”似乎没料到居然会有此一着,急忙把双手连摇地推辞道:“不用不用……这个……他们唱的很好,让他们只管接着唱就是了,我这几天偶感风寒,使不得功夫,还是等改天再行献丑吧,改天献丑,改天献丑……”
哪知道大英雄虽然如此谦虚,但下面却是有人不依不饶:“既然别人给你面子,尊称你一声大英雄,你自个儿也恬不知耻地自认为是英雄,如果真要是一展身手的话,献出来的肯定是既帅且俊的功夫,献丑那是万万不会的。废话少说,赶紧地登台给大爷我走两趟王八拳,否则的话今儿个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此地你信不信?”
这话并非是蒋陈皮所说,但较之蒋陈皮刚才的那几句话,可以说已经相当地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