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睡梦之中,但李师师仍然迷迷糊糊地觉得这小船儿在水面上行驶得越来越快,不断响起在耳边的“哗啦哗啦”的水声,也变得越来越是紧密频繁,她觉得自己离得远方的外婆桥越来越近了,近了,更近了……
当李师师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方才发觉日头已经偏西了很多,扒着船篷的边沿朝外面一望,发现原本的小河已经不见了,如今的小船儿已经摇摆荡漾在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中,远远近近,都是一簇簇聚集丛生着的芦苇,仿佛一座座点缀在水面上的小岛相似。
斜阳的金辉洒在粼粼波动的湖面上,放眼望去,显得辉煌灿烂。
李师师回头朝船尾望将过去,看到暖儿正把竹蒿搭在舱篷的顶上,在那里晾晒着两件衣物。
李师师道:“暖儿妹子在忙些什么,用不用姐姐过来帮你?”
暖儿笑道:“不用不用,我把老爷身上的衣裳给他脱了下来洗了洗。也不知他怎么睡得就那么死,把被褥和衣裤全都尿湿了也不见醒来,只管埋头呼呼大睡。你说他可有多气人。”
李师师闻言一怔:“怎么……你是说,他尿床了?”
“可不是怎的,把整张被褥都给免的呱呱湿,害得我进这泊子里之前,给他脱下了衣裤之后,又到岸上寻了个人家,拿十斤鱼干换来了一床新被褥,要不他这会儿啊,还在那湿被窝里偎着呢。”
暖儿这时搭好了衣裤,回进舱篷里来道:“姐姐,你说老爷他睡得可有多美,就我这么把他一通折腾啊,他竟始终都在沉沉大睡,就好像我摆弄的是个死人一样,真是让人看了既心疼,又好笑。你们是碰上了什么对手,他怎么就给折磨成了这样儿了呢?”
李师师听罢,心中便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莫说是他了,就连我不也是睡得死沉死沉的么?你给他脱衣换褥之类,我也是一丝儿都没有察觉到呢。”
她见暖儿把张梦阳伺候得如此体贴周到,而且丝毫不避男女之嫌,纯粹是一个小丫头服侍主子的做派,便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定是有着极大的渊源,因此在深心里倒也不敢小觑了她。
李师师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事儿啊,可真的是说来话长。”她就把在朝城吕祖庙里发生的事儿,对着暖儿简要地述说了一遍,又把在那村庄之外的农舍土屋里发生的事,把张梦阳如何以一敌众,最后大获全胜的经过详细地说给暖儿知道。
暖儿听罢之后点了点头,垂下头来一脸爱怜地看着张梦阳,伸出手去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心疼地说道:“没想到这才一年多不见,老爷的功夫竟能一进如斯,真的是让人代他喜欢得很。可是……可是在这中间,他又得吃了多少让人想象不到的苦啊!”
李师师安慰道:“一个男子汉家,趁着年轻多吃点苦头,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了,说不定他将来功高盖世,名标青史,都从这段波折与苦头上得来呢。像皇城里的那些皇帝王爷们,虽说一个个地都是天潢贵胄,生来便享受这世间的富贵荣华。
“他们这辈子一些儿的风浪波折都不见有,可是一旦碰上个风吹草动的,应付起来便胆战心惊,不仅贪生怕死,而且心中全无主意,竟是连寻常的农家汉子都不如得很,做一世那样的男人,又有个什么趣味儿?”
暖儿点头道:“嗯,姐姐说得甚是,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要是个小姑娘家也就罢了,像老爷这么年纪轻轻的男子汉,自是该当多经历些风险历练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