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张梦阳当面说出了这话来,多保真虽然表面上装作生气,心里其实甚是喜欢,这么长时间的退让包容,自己图的不正是这个么?
张梦阳道:“说实话,我觉得咱们灭了大辽以后,不管是将士们还是普通士卒,普遍都存在着一股骄气傲气,让人看上去很是轻浮,虽说都不厌战,但对大宋明显地都存着一股轻蔑之心。俗话说骄兵必败,我待会儿见了皇上,得劝他莫要轻信粘罕他们的话,刚刚灭了大辽,打下了这幅员万里的疆土,做下了这等前无古人的事业,该当好生地修养几年才是,待到军中的这股轻浮之气渐渐地平复了,那时候再想着开疆拓土也不迟。”
多保真又在他脑壳上弹了个爆栗,道:“看不出来,你这家伙整天浑浑噩噩的,倒还真有点儿眼光。其实叔皇也看到这一层了,所以他昨天下旨把南边的那些将帅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做好防守,静观其变的同时,不得他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轻启战端。
叔皇还说,童贯去年北伐时所率领的一十五万大军,都是他在江南平定乱匪之时所用的厢军和禁军。宋国打仗最强的,其实是驻防在西夏边境上的边军,打败西夏,消灭唃厮啰国,用的其实都是那支边军。所以千万不能因为童贯的无能,就对宋军意存轻视。”
张梦阳听得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皇上到底是皇上,站得高看得远,着眼全局。宋军么,绝非咱们想象的那么孱弱,这战端么,绝对不可轻开。”
多保真又道:“刚才,国相撒改爷爷也在宫里头呢,我听他对叔皇说,中原那地方,从燕京到汴京,虽说沟壑纵横,但地势平坦开阔,毫无山岭阻隔,如果想要对宋国开战,只要能用互守疆界,各不相侵的言辞许诺迷惑住他们,让他们信以为真,然后咱们再突然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出一个月便能打到汴京城下,那时候就算是他们想把西北边军回调,可也来不及了。他的这个主意,叔皇听了之后不以为然,他说和南朝总还要以和为贵,他们虽然背了约,但只要肯承认个错误,也不至于就到了大动干戈的地步。他还说,与南朝交往,要本着什么共处,什么原则的,反正要尽量不动刀兵地解决问题。”
张梦阳道:“皇上说的,是不是和平共处?”
“对,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这个建议是你提出来的呢。你说是要留着宋国,跟它结成兄弟之盟,譬如在咱们旁边养了一头肥大的母牛,只要保证它不死,它就能给咱们源源不断地贡献奶水,是么?你小子为什么会打这么个算盘,叔皇也对我说了,他还一劲地夸你老成谋国呢。”
张梦阳笑道:“上次在上京之时,我的确是那么跟皇上说过。我对他说,假如有朝一日,咱们出兵夺了他赵氏的江山,大军所过,玉石俱焚,中原的繁华富庶不再,州县乡村都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城邑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不仅一文钱得不到,还得到处派兵把守驻防。兼且中原的那些个占山为王的流贼草寇又一向极难驯服,打败他们简单,征服他们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到时候咱们劳师动众,又赔钱又折兵的,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所以,我一再对皇上坚持,灭了大辽以后,咱们跟中原的赵家官儿最好相处方式,便是像大辽当初跟他们在澶渊约为兄弟之盟的那样,跟他们来个和平共处,每年向他们多勒索一些金银绢帛也就是了,而不必垂涎他们中原的尺寸土地。皇上还说他很喜欢和平共处这几个字,还说要让人把这几个字刻在乾元殿里,时刻提醒他,供他瞻仰不忘呢。”
多保真哈哈笑道:“你这个家伙,得到了叔皇的如此赞许,可不能骄傲自满,还得继续努力发奋,多长些见识,多有些担当才是,等你功成名就,名满天下了,我这个做公主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张梦阳也笑道:“那你可得把老公给伺候好了,否则我可没有心情努力上进的,也不会让你脸上有光的。”
说罢,张梦阳拉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她朝卧房里拽。
多保真一边往后挣着,一边小声地哀求道:“你别这么不要脸好不好,大白天的你也这样,让人撞见了可不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