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从善如流:“敢问子许,因何‘恐血战黑山’,莫非以为不能与敌?”
“非也。”卫兹答曰:“新帝继位,废史立牧。兵之兴者,自今始矣!天下大乱,唯高才疾足者先得之。蓟王威信天下,黑山为避锋芒,不惜远遁东郡。此乃‘丧家之犬’也。轻军疾行,本就缺粮,沿途又不断裹挟群贼入伙。东抄西掠,入不敷出。不出数月,必将粮尽。那时,当不攻自溃。此战,明公当稳操胜券。”
陈宫与曹操相视而笑:“一切,皆不出子许所料。征集船只,乃虚实之计也。正欲陈兵左右,引而不发。令黑山不战自溃。”
“果然如此。所谓‘狗急蓦墙’。为防黑山铤而走险,亦防一朝崩盘,溃成小股贼众,长久成害。何不收为己用,一劳永逸,除尽后患。”卫兹再出奇谋。
“哦?”此谋,曹操与陈宫皆未想到。略作思量,曹操遂问道:“我与黄巾,生死大敌。先扑杀黄巾渠帅卜己以降,数千降众。后火烧长社,亦出我之谋。黑山贼众,焉能降我。”
“此一时,彼一时也。”卫兹言道:“明公可还记得彭脱此人。”
“波才授首,此獠继为渠帅。战败后,不知所踪。”曹操亲历此战,焉能不知。
“彭脱非但未死,且还占据葛坡,收拢余部,声势复起。日前与许褚斗将。若非蓟王门下督郑泰,口出‘刀下留人’,已身首异处。后领麾下人马,悉数投归蓟国。黄巾渠帅,尚且如此行事,何况黑山余贼乎。”卫兹之言,夏侯兄弟,皆可佐证。
“贼心已死。”曹操幡然醒悟。先前,大量信徒被大贤良师鼓动,起兵谋反。屡战屡败,形势急转。大贤良师三兄弟,亦惨遭杀戮。白波、黑山,昙花一现,又相继被灭。此时已知,谋反终究无望。为下半生早做打算,亦是人之常情。
“若如此,黑山余众,何不北上投奔蓟王。反要投我帐下。”曹操再问。
卫兹遂以直言相告:“蓟王忠义两全,恪守道义,有礼有节。为人处事,将兵治国,尽善尽美,无可指摘。所谓瑕不掩瑜,世间又能有几人,如蓟王这般完美无瑕。听闻,白波四将投靠蓟王时,有宿贼数万,不愿跟从。只因虑及背负累累人命,蓟王断不能相容。故投并州牧董卓帐下,保全性命。窃以为,黑山余众,之所以望风而逃,或亦是此因。”
沉思许久。曹操哑然失笑:“名满天下之蓟王,皆不能相容。子许因何笃定,我必能容之。”
卫兹坦诚相告:“明公虽出夏侯氏,却是‘宦官之后’。自幼‘负俗之讥’,为名士党人所不齿。正因美玉微瑕,故能以己度人,唯才是举。容小过,而全大义。”
“此言大善。”陈宫击节赞曰:“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曹操肃容起身:“闻君一席话,(曹)操茅塞顿开。子许可愿久居大营,为我出谋划策。”
“明公在上,受卫兹一拜。”卫兹当即认主。
“恭喜主公,再得大才。”帐内众校,纷纷抱拳相贺。
曹操畅快大笑。郁结胸口的闷气,竟一扫而空。卫兹忠言逆耳,却不啻当头棒喝,令曹操正视己心。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孟德已“知己”也。
待笑罢。曹操遂看帐内心腹:“玄德用人,德才并举。孟德用人,唯才是举。”
陈宫笑道:“恭喜明公,天下英才,半数待入彀中。”
曹操又问:“招降黑山余贼,当遣何人前往。”
不等陈宫开口,卫兹已先行出声:“当仁不让。”
“如此,甚好。”曹操欣然点头。
陈宫言道:“若能招降黑山,兖州牧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