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王使君未曾被贼人利用。”曹操涣然冰释。
“然也。”许攸颔首道:“在我看来,王使君与那位太平神宗,颇多英雄相契。互相借力耳。”
“子远之意……”曹操惊疑不定。
“孟德万勿多想。”许攸笑道:“王使君非太平道中人。”
曹操又问:“王使君弑君,乃为天下计。黄巾贼弑君,又是为何。只为公报私仇乎?”
“其中关窍,唯王使君与太平神宗知晓。我等外人,未可知也。”许攸言道。
“所谓善恶难分,忠奸莫辨。”曹操一声长叹:“世道艰险,人心莫测。诸事越发纷乱,前途难辨。”
许攸亦感同身受:“唯与诸君携手,亦步亦趋,砥砺前行。”
曹操又问:“子远自投大将军门下,意欲何为。”
“无它,细作耳。”许攸笑答。
“陛下托孤蓟王,欲立合肥侯为帝。以蓟王为人,自当奉命而行。传闻,待合肥侯继位,便会策封皇长子为太子。操,以己度人。今合肥侯势单力薄,为求大位,自可隐忍屈从。待他日羽翼渐丰,又岂甘大位旁落,拱手于人。那时,蓟王定会再废合肥侯,另立新帝。先立后废。此乃,权臣之路也。”曹操言道。
许攸洒然一笑:“陛下为护二子成人,行嫁祸安国。本以为可防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岂料各方,皆有计较。先前朝政皆握于陛下之手,乃今汉罕有之良机。奈何陛下乱而无损,错失中兴之机。再待合肥侯继位,又将重蹈外戚、党人、内宦之覆辙。权衡之下,朝政必分执数人之手。各方博弈,暗战不休,乃至江河日下。不出十载,且看鹿死谁手。”
国难当头,唯抱团取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然陛下却绝境弄险,引合肥侯继坐大位。乃至朝廷分裂,三足鼎立。各方角力之下,乃至朝令夕改。政令难以长久,不出数年,朝政皆废。国祚难继。
古往今来。新生之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一言蔽之,时机不对。社稷艰难,当谨小慎微,再经不起折腾了啊。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对今汉而言,兄终弟及的皇位继承制,便是新生事物。
陛下葬期之内,当决定继位之选。
《起居簿》上所录,陛下临终之言,已由蓟王证明。陛下金口玉言,立合肥侯为帝。窦太后与何皇后皆无异议。三公九卿,自当奉命而行。
立皇长子为太子,乃蓟王之意。得窦太后与何皇后首肯,再快马告知合肥侯。合肥侯百般赞同。言,“告庙”之后,便会策封先皇长子辩,为皇太子。
《左传·桓公二年》:“凡公行,告於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天子诸王,继位、出巡或遇兵戎等重大事件,而祭告祖庙,称“告庙”。
《礼记·王制》载:“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自两汉始,帝王设七庙供奉祖先。太祖庙位居正中,左右各为三昭三穆。诸侯五庙,左右二昭二穆:始祖庙、高祖庙、曾祖庙、祖庙、父庙。
凡遇大事,当告知先祖。“告庙”乃正式登基称帝的必要程序。一旦“告庙”,继位成为既定事实。除非有重大过失,便难轻言废立。前汉时,海昏侯刘贺之所以轻易被废,正因继位时,未曾告庙。换言之,继承帝位这件事,列祖列宗,皆未知晓。
“不告而取谓之窃。”未曾“告庙”,等同于“窃取大位”。
《论语·子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时人事死如事生。昭告天下尚不足够,还需上告列祖列宗。阴阳二界,皆需顾及。于是在太庙继位,一举两得。成为两汉,历代皇帝继位,固定仪轨。为后世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