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令被废除后位的第三天,宫里传来了消息,苏令悬梁自尽了。
听完这个消息,苏易贤就如同被定住了身,怔怔地坐在床上,坐了一天一夜。若不是眼睛还会时不时眨一下,与石雕无异。
皇后薨逝,举国哀丧。
在苏令下葬后没多久,皇帝写了一道圣旨,言说宰相思念皇后过度,神思昏惘病情加重需静养,把苏易贤遣去了缅敖,说那里是一方静土,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去处。
确实静,偏远得快要到广阔无人的边境了。
暮年丧女,苏易贤大受打击恶病缠身又不思茶饭,只每日卧在床榻,不知世事。
府里笼罩了一片乌云,黑压压的。
皇帝旨意下来的那天,苏管家代为跪拜接过,在床前读给了苏易贤听,读完起身看床上的苏易贤,他紧闭着的眼皮似是动了动,又好像没有,静得没有声息。
任由去罢。
府内所有事宜苏管家全权接管。
管家吩咐下人收拾东西装车,完毕之后,待要启程之时,才去唤苏易贤,把厚重的被子裹在他身上,扶着他虚弱无力的身体上了马车。
路途遥远,随行的大夫每日替苏易贤把脉熬药,苏易贤却都不肯喝。
有天,苏易贤突然睁开了眼,苏管家见他终于肯醒,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跪地劝他保重身体。
苏易贤苍白的嘴微微翕动,只说了一句话:“派人把大夫送回去吧。”后又阖上了青灰的眼皮。
再后来在经过潭山时,土匪不仅劫了苏易贤的钱财,还把他抓去山里好一顿毒打,苏易贤没扛过去,死在了牢里。
苏管家歇斯底里以命和土匪相博,被土匪用绳子套住了脖子,把他勒得快断气时,狠踹一脚在他背上,踹得苏管家撞在墙上,一身老骨头涣散,本就呼吸不畅,颅顶倒灌的血液彻底阻断了他的活路,一命呜呼了。
……
马车里的苏易贤眼瞳瞪圆,骤然坐起了身,他满头大汗,鬓边的发丝滴着水珠,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他惊恐而剧烈地转了个身,看见身边靠在壁上垂着头瞌睡的苏令,骇然放大的瞳孔才一点点恢复正常。
他颤抖着抬起手,双手握住了苏令温热的手,感受着一片柔软厚实的掌心肉,滚烫的泪珠砸落在衣袖上。
正掀开车帘的尹尹看见坐起身的苏易贤,惊喜又惊讶高声道:“老爷您醒了!”
闻声,117醒了过来,擦着迷蒙惺忪的眼睛。
苏易贤忙抹去眼泪,以袖遮脸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才静然地看着苏令。
看清眼前的状况,笑意霎时就跳在了117脸上,117高兴道:“爹,您醒了!”
听见这近在耳畔的鲜活声音,苏易贤终是又没忍住眼泪,红了眼眶,他忙转过身去,状似咳嗽起来。
外边的苏管家闻讯赶来,只看一眼苏易贤就明白了些什么,他对苏令道:“小姐,你们先出去吧,让老爷透透气。”
苏令连忙点头,起了身就要下马车。
听见起身动静,苏易贤这才侧眼看向苏令清瘦的后背,直看到她完全下了马车。
苏管家呈给苏易贤一方手帕,给他倒了杯水。
寂静许久,苏管家从喉咙里发出叹气声:“小姐现在很懂事,这趟吃了不少苦。您昏迷这段时间,都是她不离身在照顾。”
又过了两日,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处城门。
苏管家领武士们去饭馆吃了顿好的,又开好房间,让他们务必休息好之后再回去京城。
苏护卫骑马去打听好了县令府在哪,刚好赶回来接应,引着车马跟他走。
117掀开窗帘打量外面,看见的场景很让她诧异。街道黯然萧条,街边只一两个小贩在有气无力地吆喝着,开着门的店里也看不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