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涌入井中,与地下水融为一体,便污了水源,百姓如何取水解渴?
无论是地窖中的粮食,还是藏在家中的粮食,被泡久了就会发霉,甚至会被水冲散,甚至府库中军队专用的粮食也未能幸免于难。
而最关键的是,面对着过膝的水流,无论是守军还是百姓的出行,都收到了严重的阻碍,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种种不利的条件加持下,在流水涌入城中的两三日之后,整个昌邑的民生体系便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水淹的第二日,便有饥渴难耐的士卒和百姓开始饮用地上流淌着的泗水,最终无一例外全部闹了肚子。
水淹的第四日,经水泡过的粮食虽然部分被抢救出来,转移到了地势高的地方,但已经开始生芽发霉。吃了这些粮食的士兵,难免有些人中毒发病。
水淹的第七日,长期生活在水中的弊端开始出现,士卒皆被泡得手脚发胀,纷纷开始往城楼上转移。哪怕张邈和袁遗严令禁止,也无济于事。
水淹的第十日,士卒的盔甲、武器甚至是衣物长期处于半干半湿的状态下,便开始腐烂发霉,继而变得一触即碎。
水淹的第十三日,昌邑城中已经乱象尽显,甚至出现军令不达的局面。士卒和百姓皆心无战意,只盼着徐州尽快来攻。
甚至有部分士卒准备出城投降,却因谋事不密被袁遗发现,将这些准备出城投降的士卒尽数斩杀。
水淹的第十四日,刘备见时机已到,便准备亲自指挥大军攻城。不过在发动攻城战之前,刘备先派出了荀谌到城下劝降。
荀谌的口才自然不用多言,一通恩威并施后,成功勾起城上士卒大部分人的投降欲望,就算是张邈也一度有些心动。
如今昌邑城应该是守不住了,而徐州素来有善待俘虏的美名,如今趁势而降,仍不失荣华富贵。倘若负隅顽抗,说不准便会身首异处,又何苦来哉!
城下荀谌望见城楼上的情况,便立刻加大力度,想兵不血刃拿下昌邑。
只可惜话刚说到一半,城上袁遗见势不妙,突然下令放箭。虽然没射到荀谌,却使得这场劝降无疾而终。
刘备为之扼腕叹息,心中对袁遗也大为恼火。
水淹的第十五日,刘备以林夕为先锋,赵云而主将,正式下令攻城。
整场战役的经过倒是极为简单,有了前面十五日在水中生活的经历,守城士卒皆毫无战意。
而赵云也没用采用常规猛攻城门,用云梯爬上城楼的打法,而是接受了沮授的建议,自己率大军掩护,命先锋林夕带人挥舞着锄头,开始猛挖昌邑城墙最薄弱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城墙多是由夯土筑成,虽然紧实,但也经不住泡在水中半个多月,此时便给了林夕可乘之机。
日出到日落,日落又到日出。
为了不给城中守军修补城墙的机会,这场攻城战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随着一阵不大的声响,昌邑城墙终于被林夕挖开了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见此,林夕满是尘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下一刻便扔掉手中锄头,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兄弟们,随某冲进去,若能破城,咱们便是首功!”
言罢,林夕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尽管城里满是戒备森严的敌军,却丝毫影响不了林夕脸上的战意。
眼下只要自己能率领先锋部队冲入城中站稳脚跟,后续赵云的援军便会源源不断跟上来。敌军没了城墙优势,便只能跟自己打一场巷战。
胜负,将不言而喻!
林夕冒着箭雨带人杀入昌邑城中,奋战半个时辰后,后续赵云的大军便赶了上来,两军开始在城中短兵相接。
一面是养精蓄锐半个月多的徐州军,一面是在水中艰难存活了半个月的敌军,彼此的士气、战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经交手,昌邑城中的守军便止不住的溃败,犹如城外奔涌不止的泗水一般,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时近日中时,刘备麾下两万大军尽数涌入城中,战争进入了高潮阶段。
而城中守军后方,张邈和袁遗二人望着不断溃败的己方士卒,早已面如死灰。
“伯业,咱们……败了。”
张邈长叹一声,口中沮丧道,声音甚至带有一丝埋怨。
昨日刘备使人劝降,你却不依,如今连累某与你一同落得此等下场,你便开心了?
再看袁遗,眼中的黯然之色却不比张邈少上半分。
他又何尝不知此战已成败局,只是他身为汝南袁氏子孙,又是袁绍的堂兄,岂有投降刘备的道理?
即便战败身死,纵然心有不甘,他也不能在城前倒戈。
见袁遗不回应自己,张邈又开口道:“伯业,为今之计,还是降了吧!刘玄德素有仁义之名,想来也必然会善待你我。”
“不,某决不投降!”
袁遗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若真想投降,昨日荀谌城下劝降时,他就能借坡下驴,同时还能保留几分体面。
闻言,张邈看了一眼前方正溃败不止的将士,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决然之色。
“真不投降?”
“某宁死不降!”
袁遗梗着脖子道,目光中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惶恐,声音却异常坚决。
真到事不可为时,自己与张邈率军突围就是。
铿!
忽然间,张邈手中宝剑出鞘,下一刻便架在了袁遗的脖子上。
“孟卓,你意欲何为?”
袁遗望着张邈,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某欲何为?自然是劝伯业兄与某一同归降刘太尉!”张邈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开口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今袁本初败局已定,伯业兄又何必冥顽不灵!”
见张邈欲阵前倒戈,哪怕利刃就架在脖子上,袁遗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说得好听,你张孟卓不过是拿某当晋身之资!如此狼心狗肺,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本来劫持愿意投降,张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但袁遗这一句,反而把张邈骂醒了。
他眼中最后一丝愧疚也消失不见,反而冷笑不止。
“你袁伯业若肯投降,某又何必行此等手段?”张邈冷笑质问道,“再者,我张孟卓始终是大汉之臣,而非你袁氏家奴!”
你袁遗宁死不降,是因为你乃袁本初从兄,是汝南袁氏之人,我张邈又不是!
袁本初势大时,我当然可以是袁氏故吏。
而今穷途末路,我难道也要为你袁氏陪葬?
真是可笑!
某不拿你的首级前去请功,已经算是仁慈了,至于他刘玄德会如何处置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无论袁遗如何愤怒,总归还是被张邈控制住了。
当下,张邈便下令士卒放弃抵抗,就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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