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千骑兵作为林夕这支新军麾下全部的骑兵,张绣虽然行事莽撞,却一向对其极为爱惜,哪怕仅折损一两人,张绣甚至比身为主将的林夕还要心痛。
但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张绣反而没有继续怜惜人力马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哪怕今夜自己这两千人拼光了,只要能把自己送到袁绍面前,那就是值得的!
眼下趁着敌军营啸之时,张绣做出了一个极为不近人情的命令——不许理会掉队的袍泽!
掉队的继续跟上来,轻伤的断后,重伤的……那就听天由命!
今夜的目标只有一个,冲破袁绍的中军大帐!
昔年,关羽等冲阵斩将十人组在万军从中斩杀牛辅,张绣闻之,一腔热血差点破胸而出,久久不能平静。只可惜当时自己还在董卓阵营,不然这十人中,绝对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过上天终究待自己不薄,又给了自己今夜的机会!
袁本初,纳命来!
擦拭完手中长枪之后,张绣扭头,望向鲁县城东南角高处。
一束火光在黑暗中陡然冒出,看上去熠熠生辉,虽不明亮,却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使得张绣心神一振。
黑夜中的厮杀向来难分敌我,周围尽是声嘶力竭的士卒,以及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冰冷尸骸,残肢断臂铺陈满路,血肉之花肆意绽放。
袁军营盘中,张绣缓缓举起了手中长枪,一指远处袁绍的中军大帐,口中却只迸发出一个字:
“杀!”
……
“主公,祸事了!”
辛评兄弟跌跌撞撞冲入袁绍的中军大帐,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开口大喊道。
此时的袁绍,也被营外的厮杀声吵醒,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已经命人召集亲兵拱卫大帐,辛评二人冲进来之时,袁绍正在披甲。
待会若真到了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袁绍打算亲自下场。
“仲治,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辛评闯进来,袁绍急忙开口问道。
辛评大急道:“主公,敌军趁夜劫营,此刻正往中军大帐杀了过来,还请主公速退以避其锋芒!”
关键时刻,还是要先保证袁绍人身安全。
辛评清楚,以鲁县城中敌军数量,就算倾巢而出,这次夜袭也不可能打退二十万联军,最多占些便宜而已。
但眼下营中混乱,若敌军趁乱冲入大帐,则袁绍危矣!
“退?”
袁绍此时已经披挂完毕,目视辛评皱眉道:“某能退到哪里去?”
辛评赶紧答道:“主公,自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下情势紧急,主公身为联军统帅,万不能有半分损伤,不然万事休矣!在下恳请主公暂避锋芒。”
闻言,袁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继而开口问道:“敌军派出了多少兵马夜袭?”
“在下不知,不过想来不会少于三千人,且都是精骑,所以主公……”
“哈哈哈哈哈!”
辛评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袁绍却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中不仅带着讥讽,更有几分自嘲与羞怒!
想我袁本初出身高门,祖上四世三公,此刻又坐拥数十万大军,却被林子煦用数千人马趁夜劫营。
他……怎么敢的!
真是可笑!
不仅他林子煦可笑,自己也是可笑,居然被人如此看轻!
此刻袁绍心中五味杂陈,不仅充斥着愤怒,更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恰逢此时,文丑带人冲了进来,见到袁绍就大喊道:“主公,敌军数千骑兵向大帐冲过来了!”
“来得好,整军备战,某倒要看看他林子煦到底凭什么敢夜袭于某!”
袁绍一指帐外,冲文丑大声道。
“主公,不可啊!”
辛评大呼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该果断时候,你犹犹豫豫。
该避让的时候,你却重拳出击。
这……
其实辛评很想大喊一声带不动,最终还是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袁绍,希望他改变主意。
哪知袁绍却摇了摇头,对辛评正色道:“佐治,你的好意某心领了。但某身为联军盟主,此时又岂能畏首畏尾,藏于人后!
昔年董贼簒逆,雒阳内外皆董贼党羽,某孤身一人尚敢与董贼持刀相向,今我众敌寡,又岂能言退!
我意已决,且出营与贼军决死!”
“这……”
闻言,辛评面色猛地一变,也不知是被袁绍的勇气打动,还是被袁绍的固执震惊。
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劝谏袁绍退避的话来。
袁绍终究是要面子的,也正是这种要面子的心态,才使得他做出种种看似不合常理的决断。
“来人,保护二位先生暂退!”
袁绍又对左右说道,示意他们保护辛评兄弟。
“主公不必如此。”
这时候辛评却笑了,同时摇了摇头道,“自古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主公尚且征战在前,在下又岂有退却之理。愿从主公破敌!”
好吧,虽然袁绍表现得很蠢很头铁,但这股子固执终究还是打动了辛评。
“愿从主公破敌!”
辛毗也在旁拱手道。
帐外,厮杀声越来越近。
帐内,君臣三人对视着,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种名为坚定的意味。
片刻后,袁绍大笑道:“好,得二位相助,实乃某之大幸!”
言罢,袁绍带着二人出帐。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中一片狼藉,但文丑方才已经召集亲卫勉强组成了防御阵列,同时也点起了火把。
借着火光,袁绍终于看到远处有一支精骑冲自己杀来。
为首者,却是一個二十来岁的青年将领,正是张伯渊!
此时的张绣,足可堪称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皆莫敢当其锋,以至于他身上的铠甲都被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他杀着杀着,就见中军大营一阵躁动,随即便见到袁绍竟敢出来迎战。顿时张绣大喜,甚至忍不住想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