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蛈 说话的时候,赵云的目光一直望着荀攸。毕竟计策是他出的,现在总要询问他的意见。
但是一贯面瘫的荀攸,此时却极为严肃地摇了摇头。
只见荀攸站起来,先是郑重一拱手,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子龙将军,你言百姓无辜,但咱们的将士们又有何罪?
明明可以不用损伤士卒性命而破城,为何不用?
敌军三千人,若是据城死守,以南皮的城防,最少要一个月才能拿下。届时袁本初增援的大军早已抵达,我军再想拿下渤海,不知要多耗费多少士卒的性命。
难道南皮百姓的命是命,我军麾下将士的命就不是命?
将军此言,某不敢苟同!”
荀攸的意思很明确,你顾及百姓无可厚非,但不能因为想善待敌方百姓,而寒了麾下将士们的心。更不能因怜悯百姓,而贻误战机。
赵云坚持的,是林朝一贯的思想,战争这玩意,就应该限制在战场上。
而荀攸只看成果利弊。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士兵的性命和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并无任何分别。
如何用最小的损失达成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他身为军师应该考虑的。
去年出兵泰山时,面对泰山贼吴敦,荀攸就曾提出过水淹之计,但被刘备当场否决。
为此,刘备还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夫济大事者,必先以人为本!
事后荀攸也曾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行事风格,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主公心系百姓,仁义为本,自然没错。
自己忠心谋划,尽人臣之本分,同样也没错。
错的,是这个乱世!
诚如林子初所言,只有尽快结束乱世,百姓才有立锥之地,生存之所。
听了荀攸的话,赵云一时语塞,再度陷入了两难境地。
张飞见赵云还在犹豫,心中大急,大声道:“子龙,你就听军师的吧,快下令吧!”
沮授、审配等人也起身拱手道:“请将军下令水淹南皮!”
众人的劝谏,使赵云无法再拒绝,纵然他心中很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唉!”
一声叹息后,赵云终于下令命张郃掘断堤坝。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为南皮百姓留了最后一条活路。
“请张将军掘断堤坝时,尽可能先放些水出去,只余能够破城的水势即可。如此,城中百姓或许能有条活路……”
无论水攻还是火攻,都是绝户之计。
一旦成功施展,敌方将无任何活路,荀攸所说的兵不血刃,正是这个道理。
而此次赵云做出了修改,只利用大水破城,不求连守城士卒和百姓一起淹死。水攻用到这个份儿上,赵云也算是千古独一份了。
“遵命!”
见赵云同意水淹南皮,众人面色一喜,连忙应道。
再看张飞,早已大步向帐外走去,准备亲自去通知张郃。
可下过命令的赵云,却又缓缓坐了下来,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目光中满是迷茫与不忍。
监军,若您在此,面对此情此景,又会如何决断?
是夜,得到命令的张郃率军掘开堤坝,滔天洪水滚滚而下,径直流向南皮城。
由于是夜里,大水又来得突然,袁谭尚在睡梦中,就有亲兵前来禀报,城中被水淹了。
闻言,袁谭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口中惊呼道:“春雨已过,何处来的大水!”
亲兵单膝跪地,口中焦急地喊道:“小人不知,不过水势甚猛,小人进来禀报时,大水已经快漫过城墙,还请公子速走!”
“走,速走!”
袁谭满脸惊慌道,甚至来不及披甲就往外面跑去。
但刚走出府门,耳边就听到了满城的哭喊声和流水声。
夜里漆黑一片,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更像奏响了一曲惨绝人寰的乐章,令袁谭心中绝望。
再看脚下,已经有水漫了过来,顷刻间已经过了袁谭脚面,并且还在继续上涌。
走?
周围全是大水,又能走到哪里去!
至天明时,洪水已经冲开了南皮城门,张飞与张辽率领着蓄势已久的精兵冲杀而去,没碰到丝毫阻力就杀入了南皮城中,开始收割袁谭的残余部队。
是役,南皮守军被灭,袁绍长子袁谭被张飞生擒。
南皮城破,几乎等同于渤海陷落。
至此,赵云北征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
至于赵云心心念念的百姓伤亡情况……
纵然在他严令之下,张郃只留了这些日子积蓄的一半的水量,但还是淹死了五六千南皮城中的百姓。
更有无数的百姓房屋被毁,财物粮食被大水冲走。若不加以抚须,这些人迟早也会死于饥荒。
因此入城之后,赵云直接拿出了军粮接济受灾百姓。
所幸南皮府库中的粮食还有一大半保存完好,因此到没有出现粮食无以为继的情况。
至于战前赵云心心念念的林监军,此时却刚刚抵达泰山南城。
望着南城县那不算高,却极为结实的城墙,林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站,终于到了。
先前收拾了刘备的元从旧部,现在该轮到这些本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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