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雨声拿魏忠贤当朋友,也是他这一生仅有的朋友。
阉贼也罢,爪牙也好。
乱世中哪有那么多善恶。
况且在雨声看来,魏忠贤未必就有传言中那么恶。
连子孙根都没有了,求一场富贵,怎么了?
天气不是很好,好像要下雨。
有雨声,就有惊雷。
惊雷很久没有出鞘了。
周府。
道御史周宗建的府邸。
高门大院对于雨声来说,如履平地。
书房灯火摇曳,周宗建还在处理公务,也可能是私事。
雨声如同鬼魂一般飘到周宗建身前一丈处。
惊雷没有出鞘,雨声也没出声。
周宗建处理好文案之后,才发现突然而来又等候多时的雨声。
“谁?”
周宗建惊呼一声,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能悄无声息来到他书房,对方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雨声徐徐说道:“周宗建,字季侯,万历进士。时任武康知县,政绩出众,升福建道御史。”
周宗建皱眉道:“你是何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周宗建可不会认为雨声是来夸他的。如果只是来表扬他,又怎会深夜跨刀而来?
雨声又道:“天启元年,辽东战事吃紧,周御史破格举荐熊将军以安边境,于社稷有功。”
周宗建:“你想说什么?”
雨声又道:“周御史箸《老子解》,微言大义别具一格,不负来玉之号。”
周宗建不再插话,他知道雨声是一个杀手。
雨声没有杀气,杀气尽敛于惊雷中。
雨声又道:“周御史纯纯君子,上不负君恩,下不忘生民。何故结朋党之祸,告诽谤之言?”
朋党?诽谤?
周宗建奇道:“义士还请明言?”
雨声回道:“东林一党自诩清高,却结党营私,江南道可曾上交一两税银?周御史品性高洁,与江南邪端士子为伍,不叫勾结朋党?”
“我……”
周御史一时语塞,东林党的本质,他不是看不到,可是他一区区七品道御史,又能如何?
朝局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要么归于阉党,要么归于东林,要么告老还乡。
倒向东林,总胜过沦为鹰犬。
对方既然如此说,那么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雨声!
魏忠贤手下头号杀手!
周宗建心生绝望,不待雨声说完,兀自说道:“周某自知有罪,愿自裁以谢天下。只求雨先生放过我一家老小。”
雨声又道:“大明没有几个好官了,我之所以说这么多,便是不想杀人。”
“雨先生的意思是……”
周宗建再次一愣,雨声又叫死神,惊雷之下概无活口。
雨声回道:“李进忠是我朋友,你可以弹劾他,但是不能污陷他。”
“他的意思是让你死,我的意思是让你活。”
雨声说罢,惊雷出鞘,如同惊雷。
窗外数声惨叫响起。
“阉党没你想得那么坏,东林党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惊雷归鞘,雨声飘然而去。
周宗建惊魂未定,那一刀的光芒如同惊雷。
惊雷不止斩掉了“护卫”头颅,也破开了他心中迷雾。
“阉党没你想的那么坏,东林党也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好。”
周宗建不断回味雨声的话。
我是大明的官!
不是腌党爪牙,也不是东林走狗。
为大明鞠躬尽瘁,为苍生死而后已!
“杀人啦!”
“来人,抓刺客!”
鲜血点燃了周府。
“爹,你没事吧?”
这时,一俏丽女子提剑闯入周宗建的书房。
来者是周宗建幼女周延喜,不爱女红自幼习武,习得一身好武艺。
周宗建笑道:“我没事。”
周延喜问道:“爹,可有看清刺客?”
周宗建回道:“没有刺客,只有惊雷。”
“没有刺客?”
周延喜微微一愣,难道那几个护卫的头颅自己飞出去的?
惊雷?
雨声!
魏贼头号鹰犬雨声!
周延喜惊道:“是不是雨声来了?”语罢,一脸警惕地看向四周。
没有人见过雨声,见过雨声的人都死了。
“不周紧张,雨声已经走了。”周宗建又道:“命大家处理好尸体,都散了吧。”
“走了?”
周延喜再次一愣,雨声过来杀人,怎么可能只杀几个护卫?
这不是雨声的风格,他的目标必然是爹!
爹是不是被吓傻了?
只见周宗建又道:“也许世人错看了雨声,也错看了惊雷。”
啥?
周延喜将手伸向周宗建的额头,爹肯定是被吓出了毛病!
错看雨声?错看惊雷?
你去问问地下冤魂,是不是也这样说。
“胡闹!”周宗建一把挡开了周延喜的手,说道:“没大没小,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得守着爹!”
雨声太过恐怖,她要守护周宗建的安全。
指望那些护卫?
呵,人头都飞了!
周宗建也不再理会周延喜,继续奋笔疾书,草拟凑章。
“臣有罪,日前臣上书陛下,初夏天降冰雹,臣言魏公之罪,乃臣诬告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