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路宏提着水桶说道:“这里的任何一个道具,都是花大价钱请一些生产厂,按照当时的工艺和原材料做的,你看这水桶,注意到没的?”
主事默默地抓了下头发上的雨水。
一口本地化的普通话味。
他摸摸那铁皮水桶,正是当年他在乡下亲戚家见过的白铁小桶。
拖拉机突突突跑过来,车斗放着两个大桶。
见过当年装石油的铁桶吗?
这上头就是。
“从玉门那边找来的,翻了几十个仓库,才找到两个当年的石油桶。”辛路宏介绍,然后提着水桶赶紧跑了。
干啥?
“我演个当年的乡村老教师,我那学校得亲自动手盖,我住的房子得自己亲手盖,家也得自己亲自动手盖,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先看着。”辛路宏跑两步连忙弯腰把一双破旧的低腰雨靴勾起来,两条腿小腿黑黢黢的,颜色根本不均匀。
主事叹息道:“这不是化妆能化妆出来的。”
导演不解道:“那不就是把灰尘打湿了盖在上面吗?”
“那个叫垢痂,不是化妆的。”主事吩咐道,“等会好好问人家一下,还有记着问一下人家是咋投入状态的。”
他一个小主事都觉着一身垢痂脏的很。
这些艺术家难道就没觉着肮脏?
这时,又有一辆车过来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仔细一看不是贝观海吗?
他怎么也跑来剧组啦?
贝观海脸上也脏兮兮的,下车招呼道:“我刚去问过气象局,人家说过两天就起风,赶紧加快拍到我刚来那场戏,要不然又要等好多天了。”
你……
“哟,赵导,你来了。”贝观海一口津门方言,握手,“来指导呢嘛?快请,我们前两天翻修好了接待室,你们在那等一下。”
旁边路过一轻微驼背的年轻人,肩膀上搭着一副鞍鞯,头发长长的,闻声看两眼:“赵导?你也来咧啊。”
导演心中一惊,这不是去年还单手开车拍广告的唐夕吗?
你咋打扮成这样了?
还有你这满嘴的当地话到底是咋学的嘛?
“新学的,还行不吗?”唐夕抓了把头发,指甲缝里立马一层黑土,无奈道,“半个月没敢洗澡,这味儿还真不是人能受得了了,你们先躲着,我们习惯了。”
跟来的十几个演员低着头。
原本还想说凭啥让小山头的人把小山头的剧本全霸占了。
现在呢?
是个人就没脸说。
就凭那两腿垢痂,就凭这一头黑土,就凭下雨天提着桶给自己修房子的精神。
人家的剧本,就不可能也不会给别人去拍。
谁能有这种精神状态?
“我反正没有。”一个老演员嘀咕着,再不想抗议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