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咚咚的鼓声又从山上传来，鼓声朦胧彷佛穿过千山万水。
只是这一次鼓声终于急躁起来。
然而，琵琶却在这时轻轻奏出萎靡的乐章。
这就有点让人听懂了。
“山的那边在战斗，这边在歌舞升平——都别拦着我跪舔天后大人盛世美颜。”直播弹幕里算是有懂行的人出现。
可是……
琵琶乐声原本应是高昂，此时竟有江南水乡的温柔。
战鼓咚咚的声越来越近了。
琵琶突然高昂起来，但也只是对歌舞升平的赞颂音。
赵天后的神色变了。
她忽然抬起一手，止住歌舞升平的乐章。
靡靡之音一扫而空只剩下穿透山岳的战鼓。
她微微颤抖起来。
一个特写镜头，只见她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毕露。
山头上的战鼓忽然一跃而起——
不是，是威亚吊起了战鼓和人。
一人一鼓很快从山头城头徐徐而下。
那只是一人一鼓却彷佛千军万马。
杀——
舞台后突然暴起千万人的呐喊。
这一声，起时，战鼓骤然毫无征兆狂暴至极。
战鼓声夹杂在呐喊里，竟把现场观众吓得极其往后仰起。
那哪里是战鼓，那是千军万马残暴地杀到眼前了。
赵天后霍然起身提剑而走，遥望四方天空。
杀声随着鼓声压迫至极。
锵——
天后大人长剑直出鞘，忽然一个后仰直往地上倒。
万众惊呼里，长剑在空中绾一个剑影直直地斩在酒案上。
一剑断案，如斩去靡靡之音。
原来，这是一场剑舞的起手式。
城头琵琶铮铮两声调了节奏。
地上一条剑光闪烁的红影卓然起舞。
自山头一路直下的战鼓与人也到了舞台。
关荫穿着古代百战老卒的战甲，手中两把鼓槌面朝着一面直径足足有半丈的战鼓上敲击。
人落地，琵琶声激昂至极。
舞台上裹在剑光里的红影却停下了。
赵天后反持长剑，伸手时有人弯着腰趋步送上面甲。
此时，现场大屏幕和直播镜头里出现开场曲的名字了。
《破阵》。
破阵？
对！
破阵！
或许是兰陵王破阵，或许是秦王李世民破阵。
也或许，就是我们千百年来旋踵入战阵的英雄好汉们在破阵。
但这一定是今日我们为登天下第一的破阵曲。
精致的面甲，肃杀的长剑，城头的琵琶，震动山岳的战鼓，这是破阵的时候更是破阵的大好时代。
战鼓在休息，关荫背对着观众垂着头似乎酣然入睡了。
琵琶却在独奏。
琵琶本是马上乐，只催江山入画图。
铮铮的琵琶，彷佛沙场点将一样，又渲染出沙场秋点兵的肃杀，持剑的面甲将军，以传承自祖先们手里的刚劲剑舞将沙场点兵的紧张与肃杀，只在一人一舞一曲一琵琶的舞台上拔高到了与燕山齐平，与落日金光同在的地步。
赵天后陡然一个直抛，长剑迎空而起竟有丈许。
“别闹！”看直播的网友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但凡在网上混过的人，都知道抛剑下一步是什么的。
果然，金光中的红衣将军贴地一扑抢在前头。
苏秦背剑！
剑鞘正对上空，迅雷不及掩耳时剑光闪烁的长剑锵然落入鞘里。
这一手没多年功夫下不来啊。
赵天后戏曲世家出身当然对此不是很陌生。
只是这样高惊险的剑舞，她一般不轻易示人耳。
长剑入鞘，鼓声骤然而起。
这一次，鼓声不再残暴。
叮咚的鼓声彷佛高歌《无衣》的将士慷慨出征。
当——
悦耳的编钟声音夹杂在鼓声当中。
但那只是几声，音落而琵琶切入其中。
琵琶，马头曲者。
琵琶语战鼓竟默契地配合在一起了。
铮铮叮叮的琵琶，与飒飒咚咚的战鼓谁也不压着谁。
不。
琵琶声大一些，她模拟着六军征伐之时将士们战马嘶鸣铁甲起伏的细节。
战鼓模拟大军从燕山之东直达葱岭以西的不可阻挡的威势。
舞者身负长剑腾空旋转，形象的模拟出战士们翻越重重山岳跨过滚滚江河的雄姿。
舞台上便是一副六军出征，讨伐不臣的战场还原巨幅大画。
雄壮肃杀的行军图，在武者策马扬鞭挥舞长剑开山架桥的同时，琵琶忽然又是一转，把雄壮的鼓声让到前面，自己却用慷慨的声音歌颂秀丽河山。
一把琵琶竟把辽阔的草原，起舞的群山，澎湃的流水，乃至迎面扑来的冯雪都纳入其中，时而婉转时而辽阔又很快转入悲壮和慷慨的鞭笞，这是真本事。
行军到了最悲壮的时候，鼓声蓦然冷厉起来。
“一面大山凶狠地化作鼓槌迎着大地化身的战鼓锤了下来。”大概只有这么形容才最恰当了吧。
战争到来了，琵琶战鼓舞者毫无间隙地同时营造出两股铁血军阵狠狠撞在一起的沙场图。
舞者面甲精致，却已被发跣足跌跌撞撞杀入战阵。
战鼓与琵琶几乎踩着同样的音符翻滚着涌入战场。
这哪里用什么呐喊。
这舞台就是数十万人现场可见的沙场。
看直播的忽见有弹幕提醒：“戴上耳机！”
怎么？
耳机一戴才知这是什么神仙场面。
有些音乐真的需要特定的装备才能检验出上限在哪。
战鼓哪里是叮咚的，那分明是两军碰撞的轰轰的声音。
琵琶哪里是清脆的，那分明是兵甲撞击鲜血喷涌的飒飒的声音。
战鼓与琵琶就是舞者的长剑，整个乐舞这一刻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战鼓夺人心魄，琵琶催人奋进。
那都是将军剑刃上的一抹寒光。
寒光所到处，敢挡着人马俱裂。
那不是寒光，那是自远古时代响彻至今的我们的血勇。
但凡身有血勇气，哪一个能在这一刻另作它响？
满场数十万人寂然无声，网上偶尔三两个提醒别人戴耳机的。
此外，线上线下再无一丝杂音！
恍然不觉中，轰轰的鼓声铮铮的琵琶，与长剑横空一斩，竟压得夕阳悄然缩头，但听飒飒几声，舞台上一时安静。
断壁残垣消失无影无踪，喊杀声藏匿在千山万水中。
只是，这一曲《破阵》，表演者怕是借天地的力量，一曲完毕，一身力气竟都卸了。
舞台之上，惟一个场景。
战鼓裂，鼓槌碎，琵琶弦断，只有寒光闪烁的长剑依旧横空。
现场的宁静又持续了十数秒钟。
猛然——
数十万人的呐喊与欢呼，一起震得山巅的落日余晖也消失了。
无它，只是明白这首《破阵曲》冲谁去的。
那不是只写我们的祖宗破阵。
那还是催着我们策马、提枪、旋踵进入战阵。
而后？
一剑横空！
这天下，需要我们来一场入阵之战了！
一句话，入关！
我们现在正要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