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精兵在野战可以勉强和鞑子一拼,若是鞑子举国前来,则节节抵抗,最后在大凌河决战。
这个方略兼顾守城和野战,正好能合理分派军需粮饷,深得王在晋的欣赏。
可是孙老师的见识则不同,他力主要多修城堡,最好一直修到三岔河,甚至修到沈阳城!
城池修到哪里,就光复哪里!
可是修城要人手,要砖瓦木料,要银子。孙阁老大笔一挥,就从辽东抽调民夫,十万十万的抽,更有甚者,还把用在野战部队的军饷拿来修城池。
王在晋几次和孙老师争吵,两个人闹官司,蓟辽总督王象乾也得到了报告。
而此时王象乾和孙承宗也闹了起来。他们俩的矛盾集中在蒙古人身上。
重建大宁都司之后,汉蒙混杂,贸易不断,偶尔也发生小冲突,所幸有张峰坐镇,全都扑灭了,没有太多的损失。
可是孙老师得到报告之后,就果断下令,要停止和蒙古人的贸易。
这下子可把张峰气坏了,头疼脑热的小病,孙老师愣是按照癌症治。停了贸易,受损最大的是辽东的毛纺作坊。而且几十万的蒙古人没了生路,必然造反,到时候大宁都司烽火连天,张恪部署的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又失败了。
张峰只能请求老总督出面,就这样王象乾和孙承宗也吵了起来,官司打到了京城。
王在晋干过户部,兵部,工部的差事,早年更是在地方历练,经验丰富。而王象乾是隆庆年的进士,整个万历朝都和军事打交道,威震九边,无人不知。
他们两个都算得起大明少有的军事专才,按理说朝廷该听他们的意见,可是偏偏官司都输了,要一起卷铺盖卷滚蛋,怎能不让人心寒!
王化贞此时都傻了,辽东经略走了,蓟辽总督也不再设置了,辽东说了算的就剩下督师孙承宗了,他这个巡抚还有什么办法啊!
“部堂大人,你上书我也上书,一起辞官,朝廷如此有眼无珠,这个官做的也没意思!”
“肖干,不要胡来!”
王在晋低声吼道:“肖干,辽东谁都可以没有,唯独你不能走!”
“我不过是巡抚而已,民政糊里糊涂,军务更是一窍不通,换了别人说不定更好!”
“不可能的!因为一个人——张恪!”王在晋吐出了压在心头的两个字,他缓缓说道:“肖干,你和定辽侯关系密切,有你在就能周旋调和,若是你走了,谁能劝得住张恪。到时候文武相争,谁还有心思守卫辽东啊,难道你忍心看着大好的基业废了不成?”
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总算是把王化贞说动了。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啪啪拍着脑门。
“部堂大人,照孙阁老这么搞下去,只怕到时候我也没有本事劝住张恪了。”
“作为臣子,无非是尽忠职守,致君尧舜而已。肖干,张永贞可为名将,也可为乱臣贼子,不光在他一念之间,也在朝廷一念之间,千万不能误国啊!”
“咳咳咳!”王在晋激动之下,一阵咳嗽,脸涨得通红。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脚步声音响起,有人急促跑来。
“启禀部堂大人,府衙外面有三十多位乡老找来,说是要见您。”
王在晋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他们所为何来?”
“卑职不知。”
“哼,废物!”王在晋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肖干,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外面,此时衙门外面已经挤满了人,何止几十个,几百个都不止。
为首的是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手里捧着一张按着鲜红掌印的文书,薄薄的一张纸,在他们手里宛如泰山一般。
“天启元年四月初三,辽东巡抚衙门,广宁总兵衙门,与双山台甲三号田庄,一百二十五户百姓约定,每户田租一成,每年每户农闲出劳役两个月。永为定制,不经该田庄百姓准许,不得更改!”
老者吼道:“官家文书在此,为何五天前朝廷又派人到我们庄子,征召民夫去修筑城堡,须知道此时乃是春耕,朝廷难道要违背承诺吗?”
张恪自从建立田庄之后,就反复灌输规矩比天大的观念,谁也不能改变。老百姓质问起来,理直气壮。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怒目而视。
王在晋和王化贞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朝廷不会背信弃义,本爵言而有信!”
声若洪钟,王化贞听在耳朵里,瞬间眼圈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