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我娘病了,我想回家去,你能不能跟我换一下轮值?”那时候的凌楚歌刚入东宫,直接成了侍卫统领,但他自来随意,待人亲和,所以手底下的人,私下都叫他凌哥,那时候的冯侠也就是后来的白侠,是东宫禁卫里极不起眼的一个,因为出身低,总是明里暗里的受排挤,凌楚歌看不过眼帮了他几次,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
冯侠也是个机灵的,从那之后,他鞍前马后,俨然变成了凌楚歌的小跟班。凌相如夫人早逝,并未续弦,一个人拉扯凌楚歌长大,后来入朝为官,更忙了,也就更顾不上,所以凌楚歌从小就很羡慕有娘亲的人,听见冯侠这么说,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甚至还塞给他了一些银子,让他应急,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简单地吃了个午饭,他想着出去巡逻,结果刚出门,就见身边的太监宫女,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甚至见到他就忙不迭地躲开了,他拉住一个脸熟的小太监,威逼利诱半天才听到了那一句“凌相谋反了”,这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他爹忠心耿耿,将他和陛下的兄弟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帮皇帝实现统一天下的心愿,他为招安四部洲奔走了两年多,他怎么会谋反呢?
来不及细想,他转身就往宫外而去,结果出了门口就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他拼命闪躲,只想赶回凌府去问个明白,来围剿他的不少人都是脸熟的禁卫,虽没下死手,却穷追不舍,他一路逃窜,在长安街上,见到了南樰。她本来在石狮子后面躲着,一见到他反而向他跑了过来,小脸冻得通红,哆哆嗦嗦地拉着他似乎有话要说,凌楚歌一咬牙,手里的剑就架上了她的脖子。
有她在手,追捕他的人,到底有所顾忌,他一路带着南樰跌跌撞撞的跑出宫,却并未如愿回到凌府,而追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他被追到了乌桕崖,抓在手里的南樰不哭也不闹,仿佛被吓傻了,他心有不忍,想着哪怕自己最后被逼跳崖,但她还是要放了的,就在此时,围在他周围的一圈禁卫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回家探亲的冯侠。
“凌相如意图谋反,陛下已经下令赐其自尽,凌统领束手就擒吧……”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眼前的他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冯侠传口谕遣走了围剿里的一些人,只留下了他带来的一些,凌楚歌扫了一眼,认出了那些人身上带着属于南王府的标识。
“看在你我称兄道弟的份上,兄弟给你一个机会,自我了断吧”,冯侠道,瑟瑟的凉风刮在脸上生疼,可天气再冷,也不及凌楚歌的心寒,“为什么?”他自认他们父子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怎地忽然就要落得自我了断的下场了呢?
“凌统领,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因果,何必问那么清楚呢?做个稀里糊涂的鬼有时也是幸事”,冯侠道,凌楚歌一愣,哈哈大笑,就在此时,一双小手忽然抓住了他握剑的手,明明已经冻僵了,吓傻了,却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凌哥哥,樰儿也信,凌伯伯不会的……”连一个小孩子都信的事,可笑别人却信誓旦旦地给他们父子俩扣了一顶大帽子,然而他分神的功夫,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他抓着的小姑娘还来不及多说一句,就永远闭上了眼睛,这最后的一缕温暖也戛然而止,他绝望了,在下一轮羽箭射来之时,抱着南樰翻身跳下了悬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在枫月山庄,他的双腿已废,再也站不起来了。凌楚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南樰,水玉楼只是默默地把一个月牙形状的银链子交给了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成了废人,凌家也满门覆灭,曾经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彻底颓废,直到有一天,下山的水玉楼从人牙子手里救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与南樰差不多大,却瘦弱的得多,带回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他心生怜爱,便将一身的内力都传给了她,保住了她一条命,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冠以水姓,名凌月……
水凌月的出现,间接的救了凌楚歌一命,水玉楼当时整日忙得不见人,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她,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经历了人生巨变后,忽然要开始养一个小孩子,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手足无措,但是每每看到水凌月的那双眼睛,他就会想到南樰,那个因为他丧命的小丫头。
本着对另一个人的愧疚、自责,凌楚歌把所有的耐心和爱护都给了水凌月,身体刚好的时候,她性子维诺,还怕人,整日地躲在柜子里,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哄着,逗着,才让她的胆子慢慢地变大,开始跟他说话,水凌月到枫月山庄的第一个除夕,开口叫了他一声:“哥哥”。
那一瞬间,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他给了她全新的生命,她成了他灰暗人生的另一道光,直到那一天水玉楼的归来,打破了这一段美好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