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所图不小。”许方平冷笑两声。须知道,明清两代江西都是中央朝廷赋税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江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五省通衢说的就是江西。
从东向西看,湖广进入沿海地区必须经过江西;由南向北看,南方的货物想要进入北方和湖广,也大部分需要经过江西。而且江西作为广东、浙江和福建的门户,商贾云集,最重要的一条商路就是位于广东南雄府到江西大庾县【今江西省大余县】之间的梅岭驿道。
通天王在梅岭驿道盘踞就很值得了,尤其是现在还在杨仙岭——赣州龙脉汇聚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几乎那就不言而喻了。
前面是一条小路,路口处是一个小破庙,那个土匪说道:“通天王藏匿的地点就在这破庙佛像的背后。”
许方平点了点头,他也不怕这个家伙说什么谎话,他相信这个家伙能够看清楚最起码的形势,而且就算是他看不清这形势,那么刘春也有万全之策保全自己,最后还能够让这个土匪体验到人间究竟是多么美好。
许方平对着身后的几个士兵说道:“兄弟们,来活了!!”后面几个精壮的士兵立刻走了上去,来到了佛像面前,挽起自己的袖子,抬着佛像的底座。几个人同时大喝一声,腱子肉发达的手臂立刻青筋暴起,佛像也慢慢移动。过了一会儿,佛像慢慢移开,后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刚刚好够一个人走进去。
许方平命令几个人和自己一起进去,然后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尤其要看住这两个人,知道了么?”
“知道了。”
几个人立刻回答。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土匪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表面意思。”许方平微笑着说道。说完身体就往前走,身形逐渐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之中。
那几个土匪见许方平消失了,立刻和周围周围的士兵套近乎,说什么家长里短周围百姓民不聊生的,想要和那些士兵形成共鸣。
不过那些士兵只是嗯嗯啊啊一阵子,语气里面的敷衍都溢出来了,根本就没有和那些土匪交谈的意思。
这让那些土匪非常郁闷,更加想要去套近乎,结果到了后面,那几个士兵根本就不理他们,随便他们在旁边犬吠。
话说,此时的许方平已经来到了洞口中。周边砖头构筑的地道,里面的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空气也比较干燥。好在路程比较短,而且能够看出这些地道建造的时间并不长,估计是近几年才建造起来的,往下看,小路上的灰尘两边厚,中间薄,显然是有人经常在这里走动。
许方平带着几个人就这么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一个巨大的箱子就在放在正中,许方平看着那个箱子,总感觉有一股魔力在吸引他。许方平快步走向前,看了看这个箱子——上面还有一个锁,这点完全难不倒许方平,直接抽刀一砍,伴随着一点儿火星,锁立刻从上面掉落。许方平收起刀,立刻打开箱子,里面顿时让许方平目瞪口呆,金光灿烂差点儿让许方平的眼睛都被恍住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足以形容许方平现在的心情。把手探进去捞一把,两个金光灿灿的金锭就捞了出来,继续捞一把,是闪烁着银黑色的银锭。
许方平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起来,继续往下捞,是一个首饰,金的银子的都有,许方平拿出来看了看,做工都还算精美,大概是地主老财或者一些商贾的首饰。继续往下捞,手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细小物件,一只手里面能抓住十多个。
许方平感觉到有一点儿奇怪,拿出来一看,手掌正中是十多个银色的耳环,这些耳环明显不是富贵人家所有,顶天算一些富农的,甚至有一些压根就是百姓拥有的,还有一些东西是钥匙挂,比如耳勺,比如一些钥匙扣的装饰品。
“娘的!这通天王真的是大小通吃啊!百姓他都抢,真的不是人!!”
许方平骂了几句,往那些金银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把拿出来的银子放了回去,重新合上箱子。左右看了看,还有一些其他的物资,但是算一算时间,已经来不及,赶紧出去。
回过头看了看,两边的护卫都有一些眼馋。许方平顿时火冒三丈:“看个屁!!他娘的,千户大人不是说了么,咱们军队是用来保护大明百姓,用来抗击建奴的,不是他妈来这里见钱眼开的!!”
那几个人才把恋恋不舍地把眼神往别处看。
“过来,把这些东西抬出去!”
“是!”
话说东西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狼藉一片,几个土匪躺在地上无力地哀嚎着,一声一声的,听着都特别凄惨,尤其是一些屁股已经开了花的,更是凄惨。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几个土匪撺掇我们反水,说这里面有大量的金银,让俺们杀了大人,对外宣称大人被通天王击杀。”
“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只是照着千户大人给我们说的那样,绝对不对自己的战友下手。这几个土匪还说俺们不识抬举呢!”
“你们是好样的!”听到前面的话,许方平感觉有一点儿凉嗖嗖的,可是后面的话让他暖心不少,于是继续说道:“回头我给大人说你们的事情,让大人好好嘉奖你们这样的好汉!”
几个憨厚的大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也有欣喜的意思。
“这几个人……”许方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里面的怒火,语气却冷得可怕:“你们最好能够给我交代出通天王究竟在哪儿,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大人饶命!!小的不识抬举,还请大人饶过我们!!”
“你们他妈……”许方平气不过,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踹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那人顿时哀嚎不已,感觉自己似乎被辣椒撒上去了一般,许方平完全不理会,直接对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说出通天王在哪儿?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的屁股别想给俺有一个完整的!!”
“是,通天王就在杨仙岭山顶处,大人饶命!!”
“哼!!知道厉害才知道说实话,把他们带走!!”
“是。”
……
……
“那个老邝还是不肯投降么?”张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说道。
李光华有一些感慨地说道:“确实是一个忠义之士,到现在都没有投降,也一直都没有吃饭。”
张承沉默不说话。
这样的忠义之士张承也很佩服,可是也是非常难让他去对自己的效忠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洪承畴一样,没有忠义,没有孝悌,更没有廉耻。
一边的宋应星则有一些苦涩:“若是我大明都有如此忠义之士,何愁建奴南下扣关?何苦天下生灵涂炭?”
“大明不缺少忠义之士,只是忠义之士,要不,死在了战场;要不,死在了党争;要不,从了贼;要不,喋血于建奴的铁蹄下。”
“这如何是好?”宋应星岔开话题说道。
“我亲自过去吧。”
……
……
张承来到了关押老邝的监牢,由于张承特地的嘱咐,关押老邝的房间还算干净,薄薄的被子,稻草的床铺,一个小窗户通通风,还有阳光照射进来,一张小桌子摆在床边,凳子就放在一边。
老邝坐在凳子上,正襟危坐地看着前面的张承,说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会,你一无武器,二无人员,怎么刺杀我?而且你的力气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你是来劝说我加入你的?”
“是。”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加入你?让我为你效忠?”
“就凭你现在让我站在这里陪你说话。”
老邝沉默不语。
张承站了起来,对着老邝说道:“平生我最敬佩的是两种人,一种是范文正公那样的人,铁肩担道义,金诚为国家;二就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生死不顾,为国为民。”
“我不过一个区区的匪寇,何来为国为民?”
“劫掠村社,不伤百姓,此为良知;家兄家弟为国而死,此为忠义;从贼不改本心,此为精诚。如此忠义之士,若不能为国为民,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谁能够称之为为国为民,究竟谁能够担当得起忠义二字。至于洪承畴,他给你端洗脚水都不配,只怕会污了洗脚水。”
“你这人真有趣,我若是不降呢?”
“你可知我的志向?”
“愿闻其详。”
“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没有范文正公那样的本事,没有他那样的品德。
但是我也知道,国家倾覆,民不聊生,国之不国,率兽食人,此亡天下也,天下无论庙堂,无论黔首,皆有责焉,这是我为什么站出来的原因。”
“此与你志向何关耶?”
“听我说完。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大汉奸洪承畴被人称之为维护满汉团结之人;我梦见大走狗吴三桂被人称之为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梦见一群金钱鼠尾的学士对着建奴摇尾乞怜,不知廉耻说建奴皇上圣明;我梦见有人能够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我梦见建奴皇帝七十年签订一千多个条约,断我中华百姓之膏庾,绝我中华之物力,毁我中华之道统,结北虏西蕃南岛西洋诸夷而以为荣!!
我看见诚实者被迫说谎,我看见直言者被迫噤声,我看见正直者被迫弯腰,我看见为国者被迫下野,我看见为民者被迫投水!这是我所恐惧的,也是我站出来的原因。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埋在这片土地上,用我残破而疲惫的灵魂看着这片土地,那个时候我也会说:我对她爱得深沉,且……至死不渝。”
“愿为大人效死!!此生再无老邝在世间,请大人为我赐名。”
“为什么要改名?”
“此生此志,唯匡扶天下,护卫苍生尔。”
“世间称忠义者,何出岳武穆乎?你就叫岳如昆吧。”
“此生再无匪老邝,从今至死岳如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