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在这样连连的喝骂和棍棒下,一行人只走了十几里的路,慢慢的天就黑了,可是一些底层的军官还在那里打骂不断,一些人有不认识路,走了那么久,居然发现又回到了原点,当场又吵起来,说些什么要赶紧回去。
指挥使看到众人的怨气都非常大,他也没有爆发什么王霸之气,只是让他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晚饭。途中,指挥使大人终于回光返照,想起来还有张承这号人,赶紧请他过来主持一下这边的事情。
张承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官都对他们非常不屑,可是这是指挥使的事情,虽然张承背后隐隐靠着张家玉,但是他也没有必要去和指挥使发生一些不好的争执,便无奈地配合他进行规划工作。
那些军户晚上的宿营地大都是直接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丝毫没有顾及什么其他的情况,而张承这边的营地在一个小小的水潭边上,正好有水源。营地周围还挖了一个小小的壕沟,而且距离远处的树林有一二百米,如果有什么突发危险,也能够及时进行防备。
后勤兵从驴子背上取出帐篷,分发给每一个士兵。
几个伙兵在一边进行巡逻,每一个半时辰换一班岗,这样他们也不会特别疲惫,从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岗,这样也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太过于精神恍惚。
夜幕随着夕阳的低垂渐渐笼罩大地,明月从远山之上升起,周边的蟋蟀不停地叫唤,如同对面的军户那般热闹,如同晚上的野营一般,莺歌燕舞。小孩子和那些大人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传出。
“想不出对面的军纪竟然败坏成如此模样。”站在一边的宋应星说道。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感慨,两者对比之下,实在是很难对对面的军队有什么其他的好感。
“先生说笑了。”张承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一边对着宋应星说道:“我也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不过既然我们是最后的左千户所之中,那就在最后吧,正好和他们一起分开,免得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如此一来,免不了要忍受他们的乌龟速度了。”张承说完这句话后话锋一转,对宋应星说道:
“先生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过来?”
宋应星拱了拱手说道:“大人看我喜欢研究那些微末之学,便带着我过来实际考察,研究山川地理。我经过大人前几次的提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缺陷,绝对不可以拘泥于书本,还需要自己躬行之,实地去考察,才能有所收获。”
“确实是如此,不光光如此,还需要的是,有自己的思考,总结,这样才能够去写出一本旷世奇著。”
“大人说的是。”
宋应星拱了拱手,张承赶紧把他扶起来。
实际上张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指导他什么,毕竟天工开物这样一部煌煌巨著照耀了中国的近现代史。
自己也谈不上什么能够教导的,主要就是结合一下后世的知识来给他一点儿建议,让他不要被后世一些无耻之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剃了发。
而且,就张承知道的,如果你去街上拉出一个人,他可能不知道宋应星是谁,但是肯定知道天工开物。
一边的宋应星看着对面欢快的军营,有一些忧心忡忡:
“大人,我是知道卫所兵的败坏的,可是我不曾想竟然能够败坏到如此的地步。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行军如何能够把山头的土匪剿灭。”
“先生不用担心。”
张承笑了笑,周边温暖的国光让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先生可知道我为何不和他们一起安营扎寨?”
“不想让他们的那种风气传给大人你的军营?”
“先生高见,正是如此。
若是他们的那种风气传到我这边,大家都以为来到军营就是为了混饭吃,为了保全自身,这样于国家如何?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这样的事情不在源头制止,以后想要纠正就太难了,若是出现在两方的对战之中,很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张承直接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反正宋应星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大人高见。”宋应星顿首再拜。
……
……
第二天大清早,公鸡还没有起来,衣衫褴褛的军户就被他们的指挥使大人赶了出来,分发给他们一堆乱糟糟的兵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
走过了山,几个年迈的军户走路不稳当,当场摔了一跤,直接半身不遂,本来他们就不满指挥使的政策,心中颇有怨气,正好借着这次的事情发难。
指挥使为了不让事情扩大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于是在出发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了第一次休息。
休息完毕,又行军,对面一条小河,指挥使又张罗着让他们去搭浮桥。结果几个人又掉进河里被冲走了,于是又是舆论大哗,不得已。又一次安营扎寨,这是第二次休息。
不过就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赣州卫奉了督师万元吉的命令带了三十多人同指挥使大人汇合。
同时从潭口巡检司哪里拨来了十几条船,这样他们可以走得快一点儿。
现场顿时欢呼雀跃,因为他们听见了这里面的一个消息:那就是带来了一点儿口粮。
天可怜见,明末的时候,卫所出兵都是卫所兵自己带粮食。
至于说上头发下来的粮食,一般都是进了那些官员的口袋,中央发到管事儿的官员,这是第一次;中央到地方,又是一次;地方到下辖地方政府,又是一次;下辖地方政府到指挥使,又是一次;然后到卫所兵手里,可能只剩下米糠和谷皮了。
粮食都被贪墨得发不出来,只能够卫所兵自己带粮食。天可怜见,哪里有这般打仗的道理?!
然而这就是事实。
一群军户乘着破破烂烂如同快要报废的小船摇摇摆摆地进入到了赣州城。
张承为了避免麻烦,同时也因为船的数量不够,更因为这里其实距离赣州并不远,就自己带着队伍走路。
一夜无话。
第二天,终于到了赣州,张承匆匆忙忙跑到了濂溪书院参加会议,这次主要是因为土匪最近突然严重起来,大家都急匆匆地想要解决这边的匪患。
张承不用想都知道这里的原因。
无非就是土匪得到了官府要围剿他们的原因,打算赶紧屯积物资罢了。
这次需要剿灭的土匪就是位于杨仙岭的通天王。
这人本来是一个商人,野心极大,想要直接做江西王。一直徘徊在杨仙岭,而杨仙岭下就是沙河镇,沙河镇对面就是梅林镇。
而梅林镇就在赣州的边上。
通天王的老巢就在杨仙岭的岭头上,这里原本是一代风水大师杨救贫修行的地方。
这位倒好,起事之后直接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土匪老巢。这里山清水秀,是赣州城三条龙脉汇聚的地方。选择把这里作为他起事的地方,看来此人所图不小。
张承看着山顶的地方,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
……
下午,几个人在会议上没有丝毫营养地进行交流互相之间不断进行扯皮,一个说自己这边人困马乏,不适合作战——天可怜见,你不就是来接我们的那些人么?你们还人困马乏?
然后就是其他的人,大都是相同的说辞,语气里面的暗示无非就是自己不行了,没有别的办法去剿匪啦。另请高明吧!
完全没有要攻打这群土匪的打算。
主持这次会议的还是那位沈先生,此时他已经涨红了脸,厉声呵斥下面的几位不体恤圣上,然后又是一顿骂,奈何这群人脸皮厚得如同橡皮,不但能够自动屏蔽辱骂,还能够反弹,真的是叫张承叹为观止。
于是。剿匪的主力自然落到了张承的头上。
张承本来就有意磨砺一下这群刚刚训练出来的士兵,让他们见一见血,熟悉一下战场,这样的土匪,正好帮他们磨砺一下,见过血,才能真正叫作——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