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看着这个孩子,衣如破布,几不覆体,眼神里面有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哀求,如同芦柴棒一样的手使劲拉着他的娘亲,张承嘴里面蹦出了一个“你”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而一边的也默然不语。
“你……”看着他们瘦弱的身子,张承后面那几个字却说不出来,若是自己把他们赶走了,他们会不会饿死在路上,或者,碰到了清军,直接变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一边的一个人突然走了过来,张承看了看他,也没有驱赶的意思,那人拿起自己刚刚没有吃完的粥还有一些小菜——大概是半碗,送到了那小孩面前,说道:“吃罢!”
张承原本想着叫他们吃了些东西就走,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一发狠:奶奶的,就这一次!
于是挥了挥手说道:“你……通过了,过来吃粥罢!”
伏地不起的女人家听见了这句话,头磕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地继续说道:“承蒙将军宽容,小女子立刻就回到家中给将军上排位供奉!!刘春,还不快磕头谢过军爷?”
于是又变成了两个人在地上磕头,张承不得不亲自把他们扶起来,同时抹了抹小孩的脸,把他脸上的一块污渍给抹干净,这让小孩儿受宠若惊。
“去吃吧,去晚了可就没有了,记得多吃一些。”
“千户大人,这样也不是办法,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了估计很多人就会拖家带口过来。”林岩没有把这里面的话说明白,但是意思已经明确了。
“我总归是不能够看着他们活活饿死,都是我大明的百姓,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张承说道。
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纤夫,约摸二十五六岁,脸上一道疤,看着就像是混道的,张承心下想到一个办法,赶忙喊着他说道:“这位兄弟,你可是通过了检验?”
“回将军的话,已经通过,不知道将军有什么吩咐?若是有能够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万死不辞!”
“叫什么名字?来来自何处?”
“回将军的话,在下是这个卫所的军户,唤做孙林。”
“若是以后有类似刚刚那样的情况,那该怎么办?”
“这个也是没什么难的。
需要有一个章程,上面写着:‘有两个孩子以上的不要。’然后盖上官印。招募的兵丁需要的就是光棍,孤苦无依吃苦耐劳的最好,这样才能够令行禁止。
而且,募兵定然不能够心慈手软,不符合条件的一律不允许录用,这样才能够树立威信。”
张承有着诧异地看着他,开口说道:“你当过兵?”
“回将军的话,当过兵,脸上的伤就是建奴弄的,不提也罢。”
“某家虽只是区区一个千户,但亦是仰慕为国而战的勇士,可否具体说一说?”
“俺曾经是戚大帅手下的兵,本是义乌人,戚大帅故去之后便留在义乌做些农活养活自己。
建奴兵至,虽有心杀贼,奈何其势已颓,无力回天,所以来到了这边混口饭吃。今日看见将军在此募兵,心里那股劲儿也上来了,也渴望上阵杀敌,也愿‘提携玉龙为君死。’”
“你读过书?”
“读过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大好男儿当投笔从戎,战场厮杀,如此才是好男儿!”
“好!以后这募兵之事便交给你负责,你有能力干好么?”
“回将军的话,当初我就干过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定不让将军失望!愿效犬马之劳。”
“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选好了三百人以后就可以直接带过来了,以后在卫所我要进行训话。”
“好,属下定然不辜负将军的厚望。”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张承也没有闲着,在一边看着,一户一户的人家走了过来。几个被选中的开开心心地围着粥锅边上嘶溜嘶溜地喝着,几个没有选上的,抱着孙林的大腿苦苦哀求,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只能带着失望的神色离去。
看着一户一户带着失望表情离去的纤夫和佃户,张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看了看正在呵斥的孙林,张承心里想着:自己可能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政客,但是自己有准备成为一个政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