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拂晓。
姑孰城下,喊杀身惊天动地,屹立在南门的庾怿部将刘仕听得那喊杀声,惊得急忙攀住城垛往下看,随即便看到了一片巨大的乌云向南门涌来。
那朵黑云越来越近,逐渐可见是千军万马奔来,随后脚步声如雷,数以万计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相继涌来,将整个姑孰城南门围得水泄不通。
姑孰城南门不过一里多宽,城下三万多大军将整个南门地界都填塞满了,一眼望过去,除了人头还是人头,那一面面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如同一片片彩云,一直延展到天边。
姑孰城守军四千余人,分为两拨值守,又分守四门,南门虽然是主门,也只有七百人。七百士卒守着城楼,面对着数万的大军,兵力实在悬殊太大。城上的兵士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只觉面前一道接一道的排山倒海般的洪流滚滚而来,无数的惊涛骇浪扑向城头,站在城楼上如同处在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之上。
其实,这就是司马珂故意给他们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把那些降卒们拉过来充数。降卒们虽然全身披甲,但是手中并无兵器,夹在天策军中间,便造成了数万兵马攻城的气势。真正攻城的主力,还是天策军。他倒也不怕这些降卒造反和逃跑。他们有吃有喝的,又没受到虐待,又都是朝廷兵马,没必要冒着风险逃跑。
大军之前,司马珂端坐在八尺高的西极马之上,手中战戟一举:“吹号!”
数百名号手同时举起了弯弯的牛角号,刹那之间,悠远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又在顷刻之间响遍了整个天空。那雄浑到令人窒息又苍凉到令人战栗的牛角号声,如同一股猛烈的旋风一般,席卷向城楼的上空,那巨大的音浪,令城楼上的数百守军感到一种绝望的气息。
号角声持续了五分钟左右,司马珂战戟一压,那号角声顿时停歇,随后战戟又高举直刺苍穹,在他身后便响起了大海呼啸般的声音。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庾怿叛乱,胁从不问。如若不降,踏为齑粉!”
那数以万计士卒的喊声,更是气壮山河,似乎整个城池都在为之颤抖,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四散传播,整个城楼之上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
这,还能守得住么?
这个问题,就连长史刘仕都没有半点信心。
刘仕大声吼道:“敌军即将攻城,弓箭手准备!”
回应他的是一阵有气无力的,稀稀落落的响应声,一个个弓箭手,慢吞吞的走到墙垛边,弯弓搭箭,架在箭跺上,瞄准了城下。
刘仕见这般模样,心中凉了半截,急忙派人前往禀报庾怿,从其他城门调遣兵力来坚守南门。
司马珂见城头上这般气势,嘴角勾了勾,吼道:“霹雳车,出列!”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响声响起,城头下,顾会率着数百的器械兵,推动着数十台庞然大物走出了阵列,正是攻城神器霹雳车。
“攻击!”司马珂吼道。
呼呼呼~
随着司马珂的一声令下,数十枚二三十斤的石弹,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像城头轰然砸了过去。随后只听得砰砰砰的一阵巨响,那些巨石有的砸在墙体上,砸得墙上泥土簌簌而下;有的砸在城楼道上,惊得众守军魂飞魄散;更有一些躲闪不及的守军,被砸个正着,登时筋断骨折,惨叫声连连。
“放弩箭!”
咻咻咻~
投石机带来的石弹雨未歇,又有一片遮天蔽日般的乌云飘向城楼,守军们耳朵里便满是那箭镞撕裂空气的凄厉叫声。
“避箭!”
那漫天的箭矢,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呼啸而来。
城头上的盾牌手不由自主的举起盾,回头向紧紧贴在城墙上的刘仕望去,随即就听到了弩箭射来的声音。他们惊骇的大叫起来,那些刀盾兵立即蹲下举起了大盾盖住头顶,没有盾的士兵就象受惊的兔子似的,眨眼间就连滚带爬躲到了墙垛之下,一个个本能的双手抱头,紧贴着墙根。城楼上,除了躲在盾牌之下的士兵,再无人迹。
那一片黑色箭雨呼啸而来,弩箭挟带着刺耳的风雷之声狠狠的钉在城墙上,发出骇人心魄的“嗖嗖”“咚咚”“噼啪”的声音。有的盾牌兵被许多弩箭一起射来的巨大力量撞倒了,有的箭镞射到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又弹起来,劲度十足的钻进了士兵的身体,那云楼的顶部和立柱,门窗上,到处都是斜插在上面的长箭。
十石大黄弩!
“传令,全速前进,抛掷土袋。”负责填护城壕的卞诞转头对号旗兵叫道。
号旗舞动,蓄势待发的两千辅兵,站在数千堆土袋附近,随时听命出击。
一名队主看到号旗,立即纵声大叫:“上肩……”。士兵们两个一组,配合默契,一个蹲在地上,一个抓起一袋土,放到对方肩膀上。
“冲……”随着卞诞的一声令下,两千多名士兵驮着土袋,狂吼着,飞快向城墙跑去。在他们的上方,一阵更密集的箭雨呼啸而过,压制住城头的守军。
转眼之间,两千辅兵们在弩箭的掩护下,已成功的将数千多包土袋抛掷在城墙根下,护城河已填平。
司马珂战戟一挥:”攻!“
此次负责攻城先登的是桓温和谢尚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