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殿之内。
石虎满脸涨得通红,眼神更是极其恐怖。
邺城兵败,四万多精锐全部战死,对于石赵来说,已经明显的是穷途末日了。
石虎在愤怒的同时,心底也涌起了浓浓的恐惧感。
石赵征战天下,破匈奴、战西晋、灭段辽、斗燕国,何止百战,都是有胜有败,而且胜多败少,独独对司马珂就没胜过,这是怎样的一个魔咒。
如今邺城主力全歼,粮道被截断。而且襄国也只有三万精锐士卒和五千黑槊龙骧军,又有乞活军袭扰,根本无力去营救邺城。邺城被破那是迟早的事情。
邺城一破,整个河北就丢了一半,接下来襄国将直面战无不胜的晋军的兵锋,又能有几分胜算?
石虎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被羯人打得落花流水,只敢以大江为固、偏安江南的汉人,不过几年之间,就占领了河南之地,席卷河北而来。
如今不但不能去邺城猎场围猎了,他在邺城之内修建的华美的行宫,无数的奇珍异宝,如花的宫女和女官,都将归汉人所有。
更令他胆寒的是,从司马珂一向不留羯人活口的狠绝来看,其恐怕是不攻破襄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殿之内,挤满了石赵的文武百臣。但是石虎抬眼望去,能打的除了孙伏都,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将领了。当年石勒给他留下的猛将如云,只是一部分被他所杀,一部分老病死,一部分被司马珂所斩,就只剩下张貉和孙伏都两人了。
偏偏张貉还在这关键的时刻见死不救,害死了石遵。他十几个儿子,如今也只剩下北面的代王石鉴和留在襄国的石冲、石琨、石袛和石炳几人。
当初石虎与石宣关系甚佳的时候。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曾自豪的笑着说:“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但是,此刻他抬眼望着垂头丧气、沉默不语的文武百臣,又感觉到心头一阵的悲凉。他从他们的神色之中已经看出来,除了几个羯人的将领忠心耿耿,那些汉人和其他杂胡的文臣武将,一个个心头其实都已经放弃了挣扎,做好了灭国的准备。
“诸位都是大赵股肱之臣,如今晋人气势汹汹而来,兵临邺城,威逼襄国,尔等可有良策?”石虎沉声问道。
整个大殿顿时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还是沉默。
终于,孙伏都唰的一声拔剑而起,厉声道:“我等食国家俸禄,今国家有难,我等岂可苟且偷生,末将愿率五千黑槊龙骧军,南下邺城,攻破晋贼!”
话音未落,石虎第五子、太保石冲也挺身而起,激声道:“孩儿愿率大军南下,,取司马珂之头而归,还请父王恩准!”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
果然,请战的都是羯人将领,那些汉人和杂胡,基本都不吭声。尤其是汉人官员,更是一个个低着头,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对于他们来说,羯赵灭了,跟他们虽然有关系,但是却并非灭顶之灾。晋军破城之时,就是他们投诚之时,虽然官职不再,但是终究能保命。而且司马珂入主河北,最后还得用他们所在的士族之家,否则就无人可用。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慌张。
石虎眼中不禁杀气凛冽,望向中书监王波,问道:“中书监意下如何?”
王波心头一寒,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一旦回答得不对,恐怕就会有杀身之祸,急忙站了起来,恭声道:“微臣……微臣以为应调镇北将军纵横北地无敌,若是调镇北将军前来,应可破敌。”
王波说的镇北将军,指的是石闵。
石虎冷笑一声,怒声道:“有棘奴(石闵小名)镇守北地,慕容鲜卑不敢越长城半步,若是调棘奴前来,幽州岂非将失守,如此我大赵岂非腹背受敌?尔等食我大赵俸禄,却不为大赵着想,留你何用?来人,拉下去,斩了!”
王波不知道的是,石虎此刻心中不忿他们汉人官员一个个事不关己的样子,决意杀一儆百,拿他做典型,从石虎问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死定了。
几名如狼似虎的羯人虎贲一拥而上,当即将王波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揪了起来,不管王波如何挣扎和喊冤,硬生生的拖着出了大殿门。
不过片刻,王波的头颅已用一个盘子端了上来,呈递到了石虎的面前。
大殿之内,那些汉人和杂胡的官员们,一个吓得胆战心惊,面无人色,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他们出声进言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幸好的是,石虎看到了王波那血淋淋的人头后,顿时又冷静了下来。不管如何,王波倒是跟随了他近十年,一直也是忠心耿耿,为他处理了不少的朝政,算是他的一条臂膀。一怒之下斩了王波,又有点后悔。
冷静下来的石虎,开始与诸将细细的协商了一番。终究决定还是先缓后急,急调石闵南下,救援襄国和邺城。慕容燕国要进攻幽州,也不可能一口气吃掉幽州之地。况且幽州苦寒之地,也不能跟河北相比。如今河北腹地危急,还是先保河北为紧要,就算丢了幽州,也比丢河北好。
于是,石虎当即下旨,传令石闵率三万步骑兵马,日夜兼程,驰援襄国。
接下来,便是讨论关于姚弋仲弹劾张貉见死不救,任石遵陷入晋军重围被杀之事。
这件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意见。
有人认为姚弋仲是羌人,其心必然不会跟羯赵一起。恐怕跟当初的李农一样,怕承担责任才推给张貉。也有人认为当年东燕城之战,败得一塌涂地,姚弋仲都没推卸责任,不应该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