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门口的积雪已过小腿肚子,羯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乱哄哄的狂奔着,全身的褐色披甲与雪白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片雪白也被羯人蹂躏得一片狼藉。
虽然此时是三更时分,但是四野茫茫的白雪将黑夜映成了白昼。
天空之中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大雪,寒风在猛烈的肆虐着,发出恐怖的怒号声,如同地狱一般。
轰隆隆~
一阵急剧的马蹄声自南门方向响起,如同惊雷一般在众羯人耳朵中炸响,惊得众羯人魂飞魄散,纷纷回头望来。
只见东南面方向,溅起了一大片的雪雾,茫茫的雪雾之中,无数的健马,踩踏着那满地的碎琼乱玉,朝东门方向狂奔而来。
那马背上的骑士手中明晃晃的刀枪,随着寒风猎猎招展的旌旗,遍地飞溅的雪屑,凌乱了众羯人的眼睛。还有那雄浑的响鞭声,暴烈的马鸣声,“驾驾驾”的催马声,甲胄上叶片的哗啦啦的响声,更令众羯人如同听到了来自地狱的招魂声。
很多羯人受毒烟弹的影响,咳着嗽,头晕目眩,高一脚第一脚的雪地里乱奔乱跑。再加上为了御寒,全身都穿得厚厚实实的,又能跑多快?更何况,就算是正常状态,全身轻装,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众羯人顿时一阵绝望,他们深深的知道,跑是跑不掉的。更要命的是,司马珂手里从不留羯人活口,想要投降都不行,唯有临死血拼一把!
“别跑了,跑不掉了,拼了这群晋狗!”一名羯人将领嘶声吼道。
“拼了,拼了,拼一个够本!”那些落在后头,明显跑不掉的羯人顿时停住了脚步,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随着那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声,绝大部分的羯人,约千余人,齐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举着兵器怒声大吼,叫骂着。只有那些已经跑远的羯人,没听到喊声,依旧在向前狂奔。
司马珂手执战戟,催动着全身披着棉马铠的翻羽神驹,一马当先,从那一片雪雾之中穿行而来,一眼便看到了前面的一百多步外,正回头叫嚣的羯人。
只见一千多个羯人,高高的举着兵器,嘴里呜哩哇啦的用羯语大叫着,如同疯狂了一般,双眼都是通红的。
列阵在前面的羯人重甲刀盾兵,以钢刀的刀背使劲地拍打着大铁盾,发出嘭嘭嘭的巨响,同时昂起脑袋像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嚎叫起来。
后面的羯人跟着咆哮起来,同时以拳头疯狂地捶打自己胸膛,这热血的一幕激励了周围的羯人,他们纷纷跟着嚎叫起来,最后整个南门雪地里上的羯人都跟着嚎叫起来,那情形就像是上千头受伤的野兽聚集在一起凄厉地嚎叫,声势极为骇人,晋军奔驰而来的声势似乎都要被压制下去。
司马珂眉头微微一蹙,右手中的战戟往后一拦,然后轻轻的一勒缰绳,胯下的翻羽神驹,便放缓了速度,然后慢慢的停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众将士随着层层号令,也渐渐的放缓了马速,然后缓缓的停在司马珂的身后。
在羯人震耳欲聋的嚣叫声中,众晋军就此整齐的列队在司马珂身后,离羯人约一百五十步外,神情严峻的望着对面的那群野兽,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机。
王辉率着一干亲兵,紧紧的护卫在司马珂的周围,又以大盾护住前方,以防敌军箭矢。以司马珂的武勇,面对丢盔卸甲的羯人残兵,这么做似乎毫无必要,但是亲兵神圣的天职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主将,所以来不得半点马虎。
目睹羯人如此声势,司马珂的嘴角倒是露出了一丝敬意,但是这丝敬意一闪即逝,这就是传说中的困兽犹斗吗?
这些羯人果然有几分悍勇和刚烈,可惜再勇猛的野兽,终究是残忍的野兽而已,越是这样的野兽,越是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司马珂眸子里寒光一闪,高举的右臂已经狠狠挥落。
一直注意司马珂手势的传令兵立刻将手中的三角令旗往下狠狠一挥,凄厉的号子声响彻长空,羽林骑都尉司马杨瑾举起元瑾破敌刀,虚空一挥,厉声大吼:“放箭!”
上千名弓箭手冷酷地的开弩,瞄准,按动悬刀……上千枝弩箭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乌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霎时飞临羯人的头顶,然后带着锐利的啸声,像无尽的雨点般铺天盖地扎落下来。
羯人之中的重甲刀盾兵大多被毒烟毒倒在城内,逃出来的不过两三百人。除了那些重甲刀盾兵尚能抵挡弩箭,其余的羯人,面对十石的大黄弩,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力。
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从羯人丛中传来,缺乏盾牌保护的羯人在箭雨的洗礼中哀嚎着倒地,有人被射穿了咽喉直接毙命,有人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也有人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而哀嚎不息……
箭雨一波接一波的降临,羯人一批接一批地倒在地下,短短的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两百名羯人倒在血泊之中,但是羯人都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跑,也是死路一条。
一轮箭雨射罢,众将士开始摇动弩机,重新开弩。
就在这当儿,不知是在谁的带领下,那群羯人突然齐齐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声,所有从箭雨洗礼中活下来的羯人跟着怒吼起来,一边吼一边将手中的兵器举向空中、奋力挥舞,激荡的杀意在雪地上空回荡,漫天的飞雪无法浇灭他们求生的欲望,萧瑟的朔风也不能冷却他们殊死搏斗的意志。
“血战到底,跟晋狗拼了!”
所有的羯人跟着嘶吼,声嘶力竭地吼叫,这样竭斯底里的怒吼也许不能帮助他们杀死晋军,却可以给他们勇气,当上千人聚集在一起疯狂呐喊时,那狂热的气势足以让他们的血液燃烧起来。
随后,在前面的羯人将领的带领之下,所有的羯人如同一群红了眼睛的野兽一般,便呼啦啦的趁着晋军开弩的间隙,向前疯狂的扑杀而来,气势如虹,一往无前。
司马珂身后的邓遐,见得羯人这般模样,不禁一阵大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司马珂冷声道:“退后一百五十步!”
邓遐和杨瑾两人一愣,随即立即传令下去,下令诸将士立即调转马头,回撤一百五十步。
军令如山倒,立即执行,不得有半点违抗和质疑,这是司马珂的一向要求。
轰隆隆~
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众晋军纷纷调转马头,以后军为前军,打马往后奔去,一直奔到一百五十步外才停了下来。
羯人见得羽林骑纵马后退,以为晋军示怯,愈发激动起来,一个个高声怒吼着,举着兵器,在雪地里狂奔,如同滚滚铁流一般的向晋军扑杀而来。
众晋军骑兵在司马珂的号令之下,再次调转马头,用力的摇动着手中的弩机摇柄,开好弩,静等羯人冲来,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司马珂冷冷望了面前的羯人一眼,回头对杨瑾和邓遐一眼,喝道:“你等各率四百骑兵,自两翼围而骑射之,不得近身硬拼,孤要毫发无损的吃掉这群羯人,但得我军伤亡一人,便唯你等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