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司马珂路过襄阳城,纪睦亲自率着襄阳城内的军民,出城数里前来迎接,极其隆重。
秣陵纪氏,原本只是准一流的江东士族,略逊于吴郡四姓,比起那些北方来的侨姓高门,更是远远不及。但是纪笙婚配司马珂之后,秣陵纪氏便是水涨船高,已经被时人与吴郡四姓并称,甚至有超越之势。纪睦原本与司马珂共过患难,算是忘年之交,后来又结亲,自是亲上加亲,将司马珂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看待。
襄阳之地,原本是老将桓宣镇守。桓宣镇守襄阳十余年,在襄阳一带威望极高,为人也恭谨谦卑,但是终非司马珂的心腹之将。襄阳之地乃是由北往南的咽喉之地,大江南北最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故此桓宣虽然极其不错,但是司马珂还是交给纪睦放心一点。
入夜。
纪睦在府内花厅,与司马珂一面饮酒,一面密谈,讨论江南之事。
纪睦举樽与司马珂对饮一樽,缓声说道:“殿下此番去江南,须与陛下及三公好生走动,还有与殿下交好的士族,亦须联络一番。”
司马珂双目亦凝,低声问道:“莫非老将军听到了甚么对孤不利之事?”
纪睦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殿下北伐劳苦功高,威震华夏,但是对那些侨姓高门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朝堂之上的那些士族,担心江南流民,大举回归故里,已是对殿下颇有微词。况且……”
纪睦停顿了一下。
司马珂问道:“况且如何?”
纪睦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殿下发明印刷之书,公然售卖经书,使得大雅之经书,落入寻常百姓之家,令诸士族极为不满,认为殿下此举乃对圣人经书之亵渎。且殿下又设立郡学,广收寒门,乃至黔首,更令诸士族视若荒唐之举,认为此举将动摇我朝之基石……”
纪睦说完这通话,又看了司马珂一眼,还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司马珂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也没有追问。
纪睦虽然是铁定站在司马珂这边的,但是对司马珂的举措却是极为不理解。司马珂既为宗室,也知道士族是朝廷的基石,为何偏偏要去取悦那些寒门庶族,甚至黔首,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说得简单一点,作为统治者和既得利益者,司马珂也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为何偏偏要帮那些被统治者去争取利益,让那些在诸士族眼里的贱民去接触经书和学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纪睦不明白,甚至连庾翼、谢尚和桓温等人也不明白司马珂的用意,只是他们都是司马珂的心腹之将,跟着司马珂才平步青云,故此言听计从而已。
司马珂望着纪睦,敬了纪睦一樽酒,笑笑道:“得老将军提醒,此番回建康之后,孤自会好生处置,时辰不早了,老将军也早点休憩。”
纪睦知道司马珂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故此也不再多问,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而对于司马珂来说,纪睦这样的老将,很多观念已经在他心目中根深蒂固,一时之间想要跟他把大道理说明白是不可能的,唯有用时间来说明一切。
只是,不管是纪睦也好,桓温、谢尚和庾翼等人也好,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的变革。如果有,那就换上绝对服从他的命令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