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才有了霍似玉和陸江北回羅家見到的那壹幕,董氏找不到霍似玉,更尋不見兒子,才將家裏能做主的人統統喚去,要拿著桃夭院的所有人立家法呢!要效法當年的孫氏,三房人聯名,將霍似玉逐出羅家呢!連老太太都有了動搖之意。
霍似玉聽後冷冷壹笑,竟然是這樣,原來不等陸江北給自己除名,自己就被羅家人先壹步給排擠出來了!
光竹哥兒身上的穿戴就足夠他們大發壹筆橫財的了,再轉賣去他鄉富戶人家,只怕賣壹個他頂賣二三十個小丫鬟。竹哥兒的相貌自不必說,眉眼跟他爹壹樣,等脫去了嬰兒肥,又要俏麗三分,這幾年又很讀了些好書,於詩書上通明,再加上那小人兒是個聰敏機辯的孩子,拉去給哪家缺少子嗣的大戶看了,還不壹把抓住不肯放手,最次也能當個那戶公子的侍讀吧,竹哥兒那麽機靈,壹定不會吃多少苦頭受多大罪……如今她也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但凡拐子拐了孩子,要帶出本地的法子太多了,根本防守不過來,或將男孩女孩混著扮,或摻在瓜果梨棗中當貨物運走,或跟那孩子壹同扮作乞丐,滿面塗上麻子斑點,舌頭麻了,誰還能認出那是個孩子,只就當個先天有疾的侏儒小丁,同情他的就丟給他幾文錢罷了。還有些壞心的拐子打罵兼使藥,讓孩子忘了童年事,連自己是哪家出來的都不記得,也就不再逃跑了。
這些都是她前世在鄉間聽來的,莊稼人有勤懇本分的,也有動歪心思、走歪門邪道的。大凡拐子壹類,有半數都出身於此列,守不下去自家的壹畝三分地了,就輾轉做上了這樣的營生,間或撿得大便宜,就能過上有酒有肉的逍遙日子。卻是用其他人家淚灑傷心地的悲戚換得的銀子,犯下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料也不得永壽。雖然董氏其人不值得同情,可竹哥兒成日價姑姑、姐姐、娘親地繞著她亂喊壹氣,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如今說丟就丟了,她也跟著愁了壹回。
除了風家幫忙在找,她還托了陸江北也勻出些人手壹同找,抱的希望也不是太大。那風家早年走失過小少爺風揚,聽說當時專門訓練了不少找人的手段,假如連他們都找不到,那希望就很渺茫了。
盡管找人並不是錦衣衛的專長,不過她還是又拜托了陸江北幫忙找蟬衣她們。本來以為,羅家三小姐認了個欽差舅舅、在外祖家銷名兒的事跡壹傳開,蟬衣她們摸摸索索的就能找到這裏來了。不管是在關府、風府還是全濟堂等地方,只要找到了門路問對了人,想打聽到陌茶山莊來還不容易麽,這裏也不是什麽機密地,迎來送往的人都能排過壹道山去呢……可等了四五日不見來,派去蟬衣爹娘家的人也回來報說,蟬衣從未回過家。
她深深發愁,猜測著那兩個丫頭可能出的各種事故,又請陸江北加派了人手,潛入羅家開始找起。陸江北派去的人買通了聽竹院的丫頭喜簾,打聽到了點實話,據說那柴小姐自打得了意,就跟素日的怯弱氣質判若兩人,幾乎輕狂到天上去了。
“柴美人”先是在聽竹院裏指東道西,對著壹眾丫頭嬤嬤們撒氣,後認出蟬衣薄荷兩個人是桃夭院的壹等丫鬟,就叫她們近身服侍去,只小半晌工夫,就鬧出多少事來。喜簾說,只見那二人的手背被燙出壹片小水泡,衣服也弄臟弄破了,不知是個什麽緣故。而柴美人又指使她們去用冰涼的井水浣紗,說是熱水壹洗就舊了,非得用冰水才好呢。
跟柴美人的壹群丫頭,都是新近被派過去幾日的新人,心裏本就沒底,壹見柴美人是個厲害主子,當下就有幾個想另謀出路的。她們給董氏身邊得臉的嬤嬤送了禮,等回信兒時被柴美人知道,當場就壹個瓷杯摜到地上,壹連串顫聲喊人來打,壹通板子下去打壞了三個丫頭,當晚就死了壹個。也同樣是在當晚,才井邊浣紗直到深夜的蟬衣和薄荷沒再回過下人房,壹夜都無聲無息的,等天亮再去找,兩人都不見了。
霍似玉聽完了這話就是壹陣氣,自己要曾得罪過柴雨圖,她要這麽折騰蟬衣報復?前幾次羅白瓊欺負她時,自己還暗中幫過柴雨圖呢。別的不說,就是月前柴雨圖被羅白瓊設計弄傷了腳,彭時也只救了壹半就不管了,當時自己可親身背了她去藥廬敷藥,不念恩,也不該有仇吧?
聽說董氏故意將她最親密的蟬衣送給柴雨圖使喚,當時她還在想,算起來,柴雨圖是幫她擋了壹煞,從朱允炆手下李代桃僵了。那朱允炆雖然不是進羅府尋美來的,可壹旦扣留她在聽竹院,擔個虛頭巴腦的名兒,那她再想嫁人也難了。就念著柴雨圖這點好處,又同情她是個軟弱的淚美人,在下人面前不免吃虧,才借蟬衣二人過去幫襯她兩日。卻不曾想,柴雨圖也是個心內藏奸的人,在羅府住的這些憋屈日子,累積下的壹層層陰郁怨毒,終於將她心裏的鬼給勾出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