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年9月22日,南京,阅江楼
阅江楼位于狮子山巅,地处扬子江畔,早在前明洪武七年(1374年),明太祖朱元璋欲修未成,仅建有阅江楼地基后停工。大秦永兴元年(1676年),孙可望受禅称帝,江南士绅为了讨好新朝,捐资四十万两白银,复建阅江楼。
历时三年,阅江楼正式竣工,敬献于大秦皇室。阅江楼整体成品字型,主翼面北,左右两翼分据东西,两翼均可观赏长江风光。主楼通高近五十米,外观4层暗有3层,共7层。阅江楼两翼各以歇山顶层次递减,屋顶犬牙交错,高低起伏,跌宕多变。屋面覆有金色琉璃瓦并镶有绿色琉璃瓦及缘边,色彩鲜丽。
平日里,南京城中众多的达官贵人都会相携于该楼,或眺望江水抒发胸臆,或品啄酒水继而吟诗作对,成为京城中最为值得“打卡”之地。
而今日,齐国驻大秦公使馆及海陆参谋团百余名军官进驻于阅江楼,并在周边设置警戒线,婉言劝退欲来此地的“文人骚客”,声称齐国驻大秦军政人员借住该楼,召开为期两天的闭门会议。
那些被劝退的大秦文人学者、达官贵人为此甚为不满。一帮偏居汉洲大陆的“南蛮子”,随便在南京找个酒楼驿馆开劳什子会议不行吗?强占阅江楼,阻我观赏大好江山美景,说不定就耽误了一首传唱千古的诗句诞生。这些齐国人,尽做些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的事。
去休,去休,反正此刻整个南京已然乱了起来,且去寻个安全之所暂避几日。
正如这些文人墨客所猜测的那样,置身于阅江楼的齐国人确实没有“凭栏赏景”,更没有“隔江赋诗”,而是将这座楼阁布置成了一个临时军事参谋部,全程监视和推演目前正在南京城发生的一场军事政变。
“滁州镇约三千两百余秦军、新军右翼两千五百官兵暂时被大秦长江水师阻于浦口,无法渡江攻至南京。”
“大秦新军左翼总兵邓传平携两千五百余官兵已进抵观音门附近,假借受都督府军令,要进入南京城接受校阅。但其无法出示有效军令,被驻守观音门的京营官兵拒绝入城。但目前为止,双方只是维持军事对峙,尚未发生交战。”
“太平镇约三千秦军已于今日清晨五时左右,进抵至仪凤门附近,但京营官兵已提前关闭城门,使得该部秦军未能趁乱攻入城内。在经过小规模交战后,被京营守军击退,暂时撤至秦淮河东岸,应该是等待城中叛军的接应。”
“两日前,大秦长江水师隔断了镇江段水域,使得扬州镇三千余谋乱秦军大半未能渡过长江。随后,该部沿长江往西而行,准备另择水道渡江。”
“徐州镇约四千余秦军在离开驻地后,五日疾行,进抵凤阳府怀远县。但不知何故,迟迟未再往南行进,一直停驻于怀远。”
“今日凌晨五时,锦衣卫约三百余人,汇合部分皇城禁卫军,突袭了五城兵马司几位主官府邸,擒杀一百余人。但在清晨八时许,五城兵马司在数名漏网将领指挥下,开始向皇城方向运动。故而,锦衣卫和皇城禁卫军已全部退守皇城。”
“一股近千人规模的勇悍之徒,于今晨七时许,从钟山突然杀出。他们袭击了南京城武备军械库,试图抢夺该处的武器军械。但遭到驻守于此的京营官兵的强力阻击,最后迫于对方悍勇,以及不计代价的亡命冲锋,只能退走他处。不过,犹为庆幸的是,守军撤走时,引爆了火药库,几乎将所有军资炸毁,同时也杀伤大量叛军。……我们一个小时前听到的剧烈爆炸声,就是该火器军械库被炸毁的声音。”
“……”
情报参谋不断地将南京城中正在进行的军事动报告给齐国驻大秦公使薛彦平和齐军参谋团最高指挥官、陆军镇国将军(中将)苏忠福。
“也就是说,南京城外的所有叛军皆被京营官兵所阻,未能进入城内?”苏忠福看着沙盘上标示的各方动态。
“以目前态势来看,确实是这样的。”一名情报参谋答道:“但鉴于景王孙征淇在军中浸淫十余年,建立了深厚的人脉和根基,不排除会有其他意外情况发生。”
“现在皇城什么情况?……禁卫军守得住皇城吗?”
“两个小时前,皇城方向有零星交火的声音。”一名黑衣卫军官应道:“但未见叛军大规模的聚集,估计他们在是否大举攻击皇城方面,仍有一丝顾忌。数日前,秦国皇城禁卫军从我们手里获取了两百支狙击枪(米涅步枪),加上提前布置的数门轻型火炮,应该可以应对数千叛军的围攻。”
“毅王府有什么动静?”
“截止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动静。”那名黑衣卫军官说道:“整个毅王府异常安静,仿佛这场军事政变与他们毫无关联一般。”
“这位毅王倒是沉得住气。”苏忠福双手抱臂,盯着桌案上那座巨大的沙盘,“想来,他一定有所凭持,或者准备适时发起惊天一击,彻底定鼎局势。”
“我们黑衣卫怀疑,毅王府定然在皇城中埋有暗桩。”那么黑衣卫军官说道:“甚至,不排除在皇宫里埋伏有死士。因为,只要承德帝的嫡亲子女尽数被杀,那皇位只能转由毅王一脉继承。”
“你们黑衣卫在毅王府有人没?”
“有一个。……不过,他只是一个外围人员,入不得毅王府核心。”
“他可以直接弄死毅王吗?”
“将军,估计非常困难。……他只是一个修剪草木的花匠,近不了毅王的身边。”那名黑衣卫军官苦笑着说道:“另外,为了事后不授人以柄,我们齐国最好不要直接插手。”
“哼,不授人以柄。”苏忠福冷笑一声,“你们不要把别人当傻子!在这场军事政变当中,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们齐国的偏向性。我们为大秦皇室又是传递各种情报,又是提供最先进的狙击枪,甚至还假借长江水师拦截江北叛军渡江,若是最后让那毅王登上了皇位,必然会因此番我们的种种表现,恨上我们齐国。”
“将军,若是我们在此次军事政变当中,用力过猛,很有可能会遭到大秦军政高层所忌惮的。”齐国驻大秦公使薛彦平开口说道:“所以,局势的推进和演变,最好还是以秦国人自己使劲为好。”
“那行,我们就在这阅江楼上看热闹!”苏忠福有些不虞地说道。
这些文官,做什么事都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爽利。不过,在非战时期,他们这些驻大秦的军方人员均受公使馆节制,不能随意暴走惹事,想想也是有些憋屈。
——
这个时候的南京城,虽然不时地响起火枪声,喊杀声,但整体形势来看,并没有造成更大的混乱,绝大部分普通民居和官员富商的府邸也暂未波及到,除了零星升起的火头外,可以说整个城市没有遭到特别严重的破坏。
所有人都躲在家中,紧闭门窗,透过门缝或者窗户,偷偷地观察外面的形式。就算是对政治最不敏感的人,也知道南京城正在发生一场兵变,嗯,或者说是宫廷政变。
这大行皇帝故去还没几天,南京城里就突然发生这种变乱,多半是涉及到了皇家,甚至就是一场数千年来经常上演的戏码——皇位争夺。
继位的新君好像只有总角之龄,尚未成年,因此就引出了某些野心勃勃之辈,想要取而代之。唉,这天下太平的好日子似乎也没过上多久,竟然又要生出动乱。也不知道,这皇帝位子争夺到最后,会不会影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
还有,这城里要乱多久,家里没了营生,可是会要人命的!
“父王,皇宫里至今未传来讯号,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毅王世子孙宏启全身披挂,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步出殿外,急切地朝皇宫的方向望去。
“慌什么!”毅王孙征淇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静,伸手抚摸着膝上的一把长刀。
“父王,冯维武那贼子领着京营一万余官兵,死死地将咱们联络的数支军队挡在城外,埋伏在钟山的敢死军也未能及时夺取武备军械库中的火器,而五城兵马司的几个领兵将领还遭到锦衣卫和皇城禁卫军的突袭,使得五城兵马司乱成一团。综上种种,说明皇宫里的那个齐国妇人已早有准备。那我们在皇宫里埋伏的后手,会不会也被那妇人给识破?”孙宏启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想来此刻已是紧张到极点。
“沉住气!”孙征淇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每临大事有静气,你这般躁乱,还真不如那孙宏相小儿!”
“父王……”孙宏启闻言,颇为不服气,方要强辩,但看到父王凶狠阴毒的眼神,顿时聂聂不敢多言。
“殿下!”一名王府亲信侍卫满脸喜色地跪在殿门口,“皇宫传来讯号了!”
“可看真切了?”孙征淇下意识地握紧了膝上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