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大兴车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也不知道是阴天的原因,还是空气雾霾太重,整个天空灰蒙蒙的,给人以极为压抑的感觉,远不如长安那种蓝天白云的通透和舒适。
最近几年,大兴城的居民就已开始逐渐承受空气污染的折磨。在整个城市,有数万个家庭会将烧火做饭产生的煤烟排进大气中,众多工厂的烟囱和蒸汽火车也是重要的污染源。
一些工厂还将一系列化学废物排入大气,而在这其中,不少都含有强烈的刺激性和毒性。在大兴城北边的工业集聚区,人们仅凭肉眼就能看到从陶厂的窑炉里排出的烟雾呈棕色或黄色,而这种烟雾具有强酸性。
一些医学研究人员曾发出警告,在某些潮湿的雾天,被污染的空气会渗入人体内部,从而会灼伤人们的鼻腔和口腔。
据说,在齐国最大的工业城市——建业,那里的“豌豆汤”问题更大。
哦,你问什么是豌豆汤?那是一种黄色烟雾,在没有风的天气里,浓厚得像豌豆汤一样而得名。
随着煤炭的普及--齐国境内的煤炭开采比较容易,继而使之变得极其便宜,这种污染现象估计在大兴以及其他工业城市,将会变得越来越明显,并对居民的身体健康带来威胁。
在齐国的几座重要的工业城市里,呼吸道疾病成了困扰居民的大麻烦。肺炎、支气管炎和哮喘,这几类疾病在恶劣的空气下也会愈发恶化。
有时候,即使在没有雾霾的日子里,黑色的烟尘也会像黑色雪花一样在空中纷扬,接着便会覆盖在所有事物的表面。它们会在头发、衣服、建筑物和植物的表面结成黏糊糊的一层。当然,如果窗户是开着的,那房间也会变成这样。
在普通家庭的室内,也会产生烟尘,厨房的炉灶和屋子里任何可以生火的地方(主要是冬季)均是煤灰污染源。但在城市和城镇里,户外的空气污染较室内还要严重得多。
针对城市空气的污染和日趋严重的雾霾现象,工业部、医疗卫生部、科技产业部等几个内阁部门曾对此进行了广泛的讨论和研究,试图制定出积极的应对方案。但受限于环保科学技术的滞后,并没有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对策。
无奈之下,工业部建议在地方财政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将部分污染严重的工厂搬迁到远离城区的地方,并且还要位于居民区的下风口,以便将污染源带离城市的人口聚居区。
除此之外,医疗卫生部建议,在空气污染严重的日子,提倡城市居民出外行走时,佩戴防疫口罩,以减少吸入污染的空气。
柏广永其实对大兴城逐渐产生的污染已经无感了,城市里的酿酒厂和化工厂附近散发出的的恶臭,公共马车配置的马匹本身及其排泄物的骚臭味,以及到了晚上,由鲸鱼油或者煤气燃烧器点燃的路灯也在街区散布着一股恶臭的新鲜气味……,这些都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不适。
在他眼里,这座生活和学习了两年的城市,虽然人口数量远远比不上南京,空气的新鲜度更是无法与南京相比,甚至相较于文风浓郁的金陵城,大兴城简直就是一片文化荒漠。
但是,大兴城却是一座活力十足、动感极强的新兴城市,这里每一天似乎都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一栋栋新的办公大楼拔地而起,一幢幢大型的厂房快速地搭建起构架,一个又一个高耸的烟囱相继竖立起来,一列列呼啸着的火车,将无数的原材料运到这座城市,然后又将海量的工业制成品带到四面八方,或者装运上船运往遥远的海外。
这里的每个人都充满了希望和激情,官府的公人们在忠实的履行管理职责,工厂和商社的东家们在精细地盘算业务的可持续性,工人们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家人的幸福而努力的工作,各级学堂中的学生们则在如饥似渴地汲取宝贵的知识和专业技能……,各个阶层,不同职业,不分老幼,仿佛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而不断奔赴前进。
置身于这个社会,柏广永似乎也被赋予了无穷的动力,忍不住跟着齐国人的节奏,向前奋力的奔跑着。
“快看,大兴女校到了!”在公共马车经过一座花园式学堂时,随行的同伴低声呼道。
柏广永从深沉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寻声朝马车右侧望去。
一群花样少女,穿着类似前明时期传统女子的上袄下裙服饰,正在公共马车站台侯车。色彩鲜亮的棉布衣衫,摇曳生姿的马面裙,青春洋溢的面孔,不仅使得柏广永等年轻人目光灼灼地盯着看,马车上的其他乘客,也是半响挪不动眼睛。
在齐国境内,从小学堂到初级中学堂,是不分男女,一概实施混合教育。待升至高级中学堂和大学堂,则会男女分开就读。
国内的女子大学堂的数量和招生规模要远远小于男子就读的大学堂,设置的专业类别也多为师范教育、医学护理、行政辅助、财务助理,缝纫、以及语言翻译等,大部分学制为两到三年。她们在毕业后,一般会进入教育、政府、医疗,商社等机构,从事略微有别于男子的工作。
相较于这个时期,大陆上的秦国女子普遍在社会中处于极为低下的地位,齐国女子的地位却稍稍有所提升,并且还具有一定的独立性。
盖因,齐国自建立之初,人口便一直都是硬伤,劳动力极为短缺,这就使得齐国的政府和社会不可能将女子“雪藏”于家中,给予了她们较大的开放度,在许多特定的行业中都占有了一席之地。
当然,目前能就读于女子大学堂的女子,绝大部分都出身于富贵家庭。他们的父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能学得一定的知识和文化,提升其整体素养和气质,以便可以嫁入更高的门第。
据说,皇室的公主和郡主们也会隐名进入女子大学堂学习,若是自己的孩子能有幸与她们结交,进而引荐给某个适婚的皇子龙孙,那可就一举攀上了皇家关系,谋个富贵百年,那也不是梦。
当然,在女子大学堂中的学生中,也不乏有些独立性较强的女子,希望能掌握一技之能,从而可以追求个人的人生自由和幸福生活。
若是有心人统计齐国的女子所学的课程,就会发现她们花在缝纫课上的时间比其他任何科目都要多。师范教育、医学护理,只能排在二、三位。
在世界范围内,缝纫,可能就像呼吸一样,是女子极普遍、极必要掌握的技能之一。社会各阶层的女性都需要学习缝纫技能,无论你是尊贵的皇室公主,还是卑微的底层少女。
在齐国,对大多数女孩来说,缝纫课程始于4——5岁。用边角布料和色彩鲜艳的线来制作简单的布娃娃--这要感谢齐国发达的纺织工业使得布料的价格得以持续下降,从而让父母比较大方地允许孩子浪费一些布料,为自己制造一些有趣的“布偶玩具”。
长年的缝补练习,可以锻炼女孩子们的灵巧性,使她们掌握处理针线活儿时的关键技巧。对于一个女子,不会缝纫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事,就好比身处现代社会,却不会使用手机一样。
缝纫技能是普通人家谋生的基本手段和节省家庭开销的最基础的方式,同时,它也是最受女性欢迎的消遣活动,如刺绣或制作布偶。
“这些男子真讨厌!”当那辆公共马车驶过之后,几名少女抬起头来,朝马车的方向,羞怒地啐了一口,“哪有大街上,盯着女人家一直都不放的道理?这要搁着在秦国,说不定就要大喊一声,登徒子!”
“好看的女人家,不就是要吸引男子的目光吗?”白子若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呀,说不定,嘴上说着嫌弃人家的话语,心里却是早已心猿意马、浮想联翩了!”
“哎呀,你怎生说这般话来?……恐怕,只有你,才是这般想的!”几名女子有些羞恼,但又畏于她一贯的犀利言语,倒不敢说出刺激的话语。
“对呀,刚才马车上那些男子这般瞧着我,我是很开心呀。”白子若双手提起马面裙,笑吟吟地原地转了一圈,“我大齐女子,就该要大大方方的,自信而优雅地表现自己的美丽和风度!”
白子若,即为皇室第十女,齐子若,宜妃白芷君所生,年十七,尚未受封公主号,隐名就读大兴女子大学堂。因为是皇帝陛下最幼女儿,备受宠爱,因而养成了心性跳脱、率性而为的性格。
明日便是正旦年节,一些家在大兴城的学生因此向师长请假,以为居家团圆。皇室虽说在大兴也有皇家别院,但齐子若跟着同学一起请假出来,却并不是为了赶到那里去享受一场假日盛宴。
她要去见一个人,嗯,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趁他前往汉洲内陆进行一场异常艰苦的行军和演习之前,准备做一次大胆的“告白”,如父皇说的那般,去追寻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廖修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才在球场上纵横往来,酣畅淋漓地奔跑和冲撞,滚了一身的泥土和汗水,衣服还未换下,便被某位要好的同学给拉扯到了外面,然后躲过执勤的哨兵,翻过军校的墙头,来到一处僻静的大树下,再次见到了那个巧笑嫣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