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0年8月11日,崇宁府(今澳洲南部本迪戈市),望江县(今澳洲伊丘卡市)。
在一望无垠的草场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裹着一件老旧的棉大衣,坐在半山坡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本,正看得津津有味。而距离少年不远的地方,散落着一百多只牛羊,一只牧羊犬欢快地四处奔走,将那些试图走远的牛羊一一撵回,忠心地替小主人履行放牧的职责。
“这唐僧怎么每次都不听劝,被妖怪一次又一次地给捉住。我要是那孙悟空,干脆就丢开这迂腐的唐僧,一个筋头云翻到雷音寺,将那真经自个取回来!”杨祖源看到兴起,禁不住自言自语地评论起来。
听到远处牧羊犬的叫声,杨祖源恋恋不舍地将书本放到挎包里,站起身来,朝远处的羊群看去。
一头不服管教公牛已经撞开了自家的牧场边界栅栏,领着十几只汉洲长毛羊(原西班牙引进的美利奴绵羊)窜入了他人的牧场领地,畅快地啃食着地上的牧草。
杨祖源见状,立即跑向十几米外的一匹小马,翻身跃上,轻磕马腹,便奔了过去。
齐国目前的牲畜存栏数,较三十年前增长了足足40倍。尤其是产毛的绵羊群数量,更呈爆发式增长,这使得齐国在1670年,就已不再从印度、波斯、阿拉伯,以及奥斯曼地区进口羊毛,完全实现了本土毛纺织工业原料自给。
羊毛产量的提高来自政府为改善牧羊业的大量投资,这个时期,大大小小的牧场已围上了一圈栅栏,开始修筑水坝和地下沟渠进行灌溉,草场的品质得到极大改良,羊的个头增大,产毛量也相应提高。
这些职业的牧人,已经由过去自由无羁的圈地者,变为一块块面积大小不一的牧场拥有人。他们依靠放牧为生,以牛羊肉、牛皮、羊毛,以及牛奶为商品,售卖给中介商人或者直接卖与邻近城镇的食品加工厂,然后换取相应的粮食及其他日常用品。
当然,羊毛产量的增加,还源于齐国畜牧专业技术人员连续多年对绵羊的改良和优化。二十年前,通过巴巴里海盗掠来的西班牙美利奴绵羊,经过数轮杂交和精心培育,美利奴羊在生产性能上已有很大变化,还被冠名为汉洲长毛羊。目前,这种长毛羊大致可分为毛用和毛肉兼用两种类型。
汉洲长毛羊延承了美利奴羊的大部分生活习性,特别适应于内陆干旱和半干旱的气候条件,能耐干燥寒冷,可终年在天然草场或人工补播草场上放牧,只对灌木丛多的地区稍微不宜。冬、春季节是母羊的妊娠期和哺乳期,需补饲干草、青贮料和精料。而且,这种绵羊合群性强,年产羔一次,每次1-2只。
一头成年的汉洲长毛羊体重在80—120公斤左右,羊毛纤细柔软,毛长10厘米左右,是上乘的毛纺原料,每头羊一次可产毛10—15公斤,每年可剪3-5次,是牧人最为钟爱的赚钱工具。
牛羊种群的扩大,羊毛产量的倍数增加,其实并没有使得牧人整体的收入也成倍数增长。因为,羊毛收购价较二十年前足足降低了四成,牛羊肉的价格也比数十年前呈不同幅度的下降。而与此相应的是,部分牧人所需的工业制成品价格却受通胀因素,有一定幅度的上涨,间接抵消了牧人的收入增长。
虽然牧人对此抱怨不已,但也只能简单地认为是牲畜和羊毛的增长数量过大,超过了市场需求,以至于使得他们出现“增产不增收”的经济悖论。但实际上,这是工业经济发展过程中,典型的“工农业剪刀差”问题,是蓬勃发展的工业对弱势的农牧业隐形的经济剥削和价格压榨。
放牧,相较于农人种植,虽然自由奔放,但各个牧场之间相距遥远,所处的地方人烟也较为稀少。因而,对于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而言,杨祖源更喜欢城里的生活。那里有喧嚣的街道,有丰富多样的商品,有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也有他心生向往的学校和相熟的同学。
但是,作为家里能“顶事”的孩子,杨祖源不得不在整个寒假期间,置身在这广阔而又孤独的牧场,跟一百多只(头)牛羊为伴。
挎包里那本《西游记》,早已经看了不下两遍,但为了打发放牧期间的枯燥和无聊,他又将它从书架上揣在随身的挎包里,时不时地瞄两眼。
唉,还有大半个月才到学校开学的日子,想想,便觉得愈发难熬了。要是能将家安在城里,那该多好呀!
不过,想想家里的条件,杨祖源便不由有些泄气。他家中兄弟姐妹八个,他排行老三,上面有一个十九岁的哥哥和一个十八岁已经嫁人的姐姐,哥哥在府城里务工,为自己攒娶媳妇钱。他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整个家庭的收入全靠家里养的一百多只羊和八头牛。
寒暑假期间,趁着自己可以帮着放牧的空档,父亲还会到县城打一些零工,赚点额外收入,贴补家用。因为,自己和一个弟弟都进入中学堂读书,书本、食宿,以及其他学习用具的购买,每年下来,也是要花不少钱的,大概在二三十块左右。这日子呢,温饱不虞,零钱不缺,但要是贸贸然地想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只图繁华热闹,那肯定是非常不现实的事。
要是家里出个意外,比如生个病,牧区遭个灾,说不得就要卖几头牲口,以维持家庭日常所需。
如今,父母将光大他们老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和几个兄弟身上,希望他们能在中学堂里好好读书,有个好前程。若是,能超常发挥,考上大学,那足以改变他们整个家庭的命运。当然,即使没考上大学,在南都(今墨尔本市)去读个专业技能学校,也能在社会中谋个收入不错的职位。
“小子,你家的牛羊可是过界了!”一名瘦小的汉子骑着马奔了过来,一根长长的赶羊鞭在空中打了一个炸裂的响鞭。
“哦……”杨祖源自知理亏,闷声骑着小马朝自家的牛羊奔去,手忙脚乱地将其赶回自家牧场界内。
“嗨,小子,这放牧的日子,受的住吗?”孙寅仲挥动赶羊鞭,帮着杨祖源一起赶着牛羊,一边戏谑地说道:“这怕是你个读书郎甚为厌恶的活计吧?羊骚味,马臭味,还有一眼望过去,连个说话的人影都没一个。是不是跟学堂里的日子完全不一样?……哦,对了,你这个年纪,在学堂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城里的细妹子,一定水灵灵的,让你整日里想着念着,睡不着觉吧?……”
“……”杨祖源瞥了他一眼,不想搭理这个恬躁的猥琐大叔,小腿轻轻地磕了磕马腹,便想返回自家牧场地界。
“嘿,小子!”孙寅仲见对方不理他,有些着恼了,“读了点书,就瞧不起人了呀!告诉你吧,我家的几个小崽子,读书也不差,以后可是要考大学堂的。考了大学堂,那可就是官家人了,说不定还能到长安,成为皇帝的内阁总理大臣!嗯,也有可能成为大将军!”
“考了大学堂,未必就是官家人。”杨祖源忍不住反驳道:“成为官家人,是需要考试的。就算通过了考试,也需要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地做起,成为皇帝的内阁大臣,那得熬几十年。再者说了,入了官府,拿的薪饷也未必能有多高。”
“啊?!”孙寅仲怔住了,“咋的,不是当了官,就能发财吗?”
“官员贪腐受贿,可是要被皇帝重处的。几个月前,不就是一个知府贪了钱,被皇帝给绞死了嘛。”杨祖源撇撇嘴,“你家的孩子以后当了官,若是敢贪钱,恐怕到最后,还得让你给送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