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定国死了,天下再无一人可制衡你父王。你说他会不会按捺不住,寻个机会,直接废大明皇室,登基为帝?”齐子依笑吟吟地说道。
“……就算父王称帝,那也轮不到我来做太子呀!”孙征灏幽幽地说道。
“以前那肯定轮不到你,但现在嘛,说不定就有机会了。”齐子依说道:“你大哥乃是庶出,而且近几年,身体多病,难以视事,自然不能作为太子人选。而你二哥,在两月前,为了建功立业,重挫于绥远,身负重伤。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你了?”
“二哥只是受伤,经过郎中诊治,病体已然大好,太子之位怎会轮到我头上?”
“身体大好,为何不送回南京休养?”齐子依叹道:“还是那句话,透过现象看本质呀!若非你二哥伤重,怎么会一直留在张家口养病?即使不送回南京,最起码,北京的各项条件也要好于张家口呀!”
“你是说,二哥他……他……”孙征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等着吧。”齐子依一脸自信地说道:“只要你二哥家眷启程前往北方,那就意味着……”
“你目下还怀着孩子,莫要再想东想西。”孙征灏内心波澜起伏,但却故作无意地岔开话题,“一切事务,皆尚无定论,只是你凭空猜测而已。”
“呵呵……”齐子依听了,不再述言,坐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有些事呀,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开的。提早谋划,早做布局,方能事到临头,而能从容为之。”
——
8月29日,紫禁城。
“他们在汉洲……都还好吧?”建平帝将手中的几封书信放在桌案上,看着枯坐在座椅上有些无聊的齐子纶,不由微微一笑。
“啊?”齐子纶被问的一愣,不知所以地看着建平帝。
“朕是说,朕的几个……兄弟和姐妹在汉洲可好。”建平帝轻声问道。
“哦,他们在汉洲都挺好的,皆已成家立室,生活美满。”齐子纶答道。
“那最好不过了。”建平帝点点头,最后又叹了一口气,“即使朕有什么意外,但我朱氏血脉尚不至于断绝。”
“陛下,你贵为大明皇帝,且又身居大内,怎么会出意外?”齐子纶不由看了看这位与他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建平帝,然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魏晋年间,魏帝曹髦曾说过一句流传至今的话语,你可知是什么?”建平帝瞥了一眼殿外,然后轻声问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齐子纶下意识地说道。
“朕之感受,皆同魏帝。”
“哦。”齐子纶颔首。
嗯?这位怎么如此回应?
朕在跟你说目前所处的危险处境,你作为齐皇之子,朕的表弟,不该表示一下义愤填膺,或者齐皇对我大明皇室的安全保证吗?
怎么就一个“哦”字?
大殿里呈现出一丝诡异的沉默,建平帝脸上带着几分不虞,还有几分失望,齐国似乎对他这位大明皇帝丝毫不在乎。
“陛下是想做汉献帝,还是想做那位……果毅决绝的魏帝?”齐子纶打破了沉默。
“……”建平帝一怔,诧声问道:“这有何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齐子纶说道:“一个顺大势禅让帝位,从而保全了自身,得以善终;一个不甘皇权旁落奋力一击,却最终横死街头,仅留下勇毅之名。”
“……”建平帝闻言,顿时又陷入沉默当中。
身为大明皇帝,自当据有朱明子孙的气节,以身殉社稷。可是,自幼长于深宫,几同圈养,历二十余年,自己和父皇都始终处在孙可望的威压之下,俨然台前木偶,随时都处在惶恐不安中,生怕那一天的到来。
在这种情况下,先帝只能纵情于宫闺之乐,在十余年时间里,就给他增添了十九个弟弟妹妹。
也正是纵欲过多,再加上忧惧太甚,先帝的身体早在数年前便已垮了。两年前,只是偶感风寒,便一卧不起,最终于去年驾崩。
至于自己,与先帝相较,不论是声名,还是机变,更是远远不如。在朝臣集议时,几无一人会抬眼望他,大小政事,皆由秦王一言而决。宫中侍卫也尽是秦王之人,就连太监、宫女也泰半为秦王耳目。
这般情势,宛如汉末魏武临朝,亦为司马事魏,皇帝之名,徒有虚表矣!
“我父皇曾说过一句话。”齐子纶看着彷徨无措的建平帝,心下有些同情,但还是硬着心肠说道:“大明,已亡于甲申。陛下,观华夏历史数千年,除去上古三代,历代王朝罕有超过三百年之国运。……大明,岂能例外?”
“大明已历三百零七年……”建平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甘地说道。
“哦?”齐子纶摇摇头,说道:“我父皇说过,甲申之后,天下局势尚有许多反复之机,大明皇室但凡抓住任何一次,至少也能成两宋之局,也不至今日此番情形。所以,陛下不妨行……献帝之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