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瞧着你这两天来,不仅将村里的土地账册翻了个遍,还亲自到田间地头实地核查。就算是家里养的牛羊牲口和鸡鸭也要区别登记。这般仔细统计,可不就让人无端地猜疑了吗?”韩福勇说道:“乡人们便传闻,官家要从俺们农人这里加税、加征。你说说,俺们这里差不多有三成的人都是刚刚从大陆移民过来的,被那里的官府压榨多了,这让他们心里能不着慌吗?”
“韩村长,我记得你是老移民了,来汉洲本土也有八年了吧。以前更是从过军,当过兵。怎么,也跟那些新来的移民对我齐国政府存有疑虑了?”
“俺当然对齐国感恩戴德,对皇帝更是无比敬仰。”韩福勇瞪大了眼睛,“俺们这些年日子过得安生,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容身的宅院,这比起在大明的地界,那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可是,俺这不是担心……担心县里单独出个什么别的政策嘛。”
“老韩,你可真敢说。”徐恒华闻言,不由苦笑连连,“在我齐国,私自征税加派,贪污公孥,是官员大罪,那可是要被罚没家产,流放海外荒岛,被充作苦役的。”
“几百年前,大明洪武爷的剥皮实草都没吓着后来无数的贪官污吏,更何况流放海外,罚做苦役?”韩福勇小声地滴咕道。
徐恒华听罢,摇摇头,便径直朝另一片农田走去,这种混账话,自己还是少听为妙。要是传到县里的上官或者知县那里了,定然要给这个胆大的村长穿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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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2日,大兴府,少梁县(今澳洲阳光海岸)。
少梁位于大兴以北约一百公里处,东面是浩瀚的太平洋,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在文人墨客眼中,少梁堪称是一座美丽异常的城市。
少梁城拥有常住居民两万三千余,若是加上辖下的乡镇村屯,人口规模就有七万余,是本地区仅次于大兴的第二大城市。当然,要论经济规模和商业繁荣来看,也是稳稳的大兴府第二城。
城里有食品、毛纺织、皮革、船具、建筑材料、五金、制糖、烟草加工、鲸产品加工、木材加工、造纸等近百余家工厂,其中绝大多数均为民间资本。
“东家,近期县里的户政所主办多次来柜上核实去年的经营数据,我担心是不是要故意寻我们的错处,以便施以额外的摊派。”钟元洪捧着一摞账册,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东家廖元诚。
“元洪呀,你来我齐国也有十余年了,你可曾见过政府无端寻事?”廖元诚叼着一个名贵的烟斗,靠坐在软椅上,惬意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个人呀,老拿大明的经历来揣测我齐国政府的行为。咱们齐国的官家,向来对我们这些商贾工坊主优待着呢,不曾有过任何苛待之为。”
廖元诚是大兴府有名的“廖记”糖厂的东家,除了在少梁有一家制糖厂外,永登县(今澳洲阳光海岸所辖卡拉德拉市)、宜川县(今阳光海岸市马卢奇郡)还各建了一座制糖厂,被当地民众称之为“糖王”。
“县里的官人们不是说了嘛,这次是在进行全国范围内的经济普查,陛下和内阁准备想摸摸咱们国家的家底有多少。咱们工厂每月照章纳税,又未曾做过违法乱政的事,官家断然不会轻易来拿捏我们的。”
“东家,话虽如此,但谁知道这官家的政策会不会突然又变了?”钟元洪仍存有疑虑,“千年以降,观历朝开国之时,自然是政治清明,施政仁厚。但数十年,乃至百年后,又将如何?煌煌我大明,也概莫例外呀!”
“瞧你说的!”廖元诚说道:“三十多年前,我齐国还未正式立国的时候,就定下私有财产不得任意侵犯的法令。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法令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动,而且还附加了那么多的法典律文,加以强化和巩固。”
“我虽然不懂那个什么……政治,但我觉得吧,我们齐国是跟大明,甚至历代王朝,都是不一样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不论是我们这些富贵商贾,还是普通小民,都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至于担心哪天被官员胥吏无端地给当做肥羊来宰杀!”
“不过呀,我们齐国的商税倒是比大明境内要高出不少,而且种类繁多,核查严密。漏报偷税之后,处罚更是严苛,让人不得不小心从事。元洪,你管着柜台的账务,且莫疏漏了,让官家寻到痛脚,弄出节外生枝的事端来。”
“是,东家。”钟元洪施礼道。
就在少粱县广大民众为正在进行的所谓经济普查而有不同解读之际,知县谢学敏却被户政所报来的全县普查数据给惊到了。
“我县以区区七万余人口,就创造出了七百八十多万的财富?……你等在统计过程中有无虚报、多报?”
“县尊。”户政主办马凤光拱手说道:“这些数据,下官已经反复核查两遍了,断无任何虚报多报。”
“以此数据来看,我少粱县年人均产出岂不是已超过一百多块?”谢学敏犹自有些怀疑,“可是,据我所知,辖下百姓实际所获断无如此之高。甚至部分乡镇村社的农人,一家的年收入都不超过六十块。”
“县尊,你这只顾着体恤下情,难道忘了我少梁县可是一个工商并举的经济强县?”马凤光笑着说道:“单单一个廖记糖厂的年产值就有八万块之多,像它这种经营规模的工厂和商社县里就有二十余家。以此类推,加上县里其他中小规模的工坊、商社,光是工商业的产值就达三百多万,占了我县所有产出的近五成。”
“果然,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谢学敏恍然,不由击掌叹道:“若是国内其他各府县皆如我少梁这般,那我齐国一年所创造的财富就达六万万之巨!”
“县尊,国内各府县,自然不能皆如我少梁这般富庶。毕竟各地禀赋不同,发展有快慢,产出也有多寡。更何况许多海外领地,人口不丰,也无像样的工业基础,其年产值恐怕就远远不及我少梁。”马凤光低头想了想,继续眼神灼灼地说道:“以下官估计,我齐国一年所产,大概在五万万左右。”
“五万万?呵呵……,即使如此,这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字。以我齐国如此雄厚国力,何事不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