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年11月26日,埃及,开罗。
据说,所有的奥斯曼城市都相当于一个小尹斯坦布尔:浴室、真神庙、有顶棚的市场,一个不少。所有的城市都执行分区法,把各个社区分隔开来,夜里尤其不准互通。市场开放时,总是人潮涌动,各种宗教的人混杂一处,各个行业协会也对所有人开放。
不过,在夜里,市中心就像后世的大商业中心一样关闭,警卫来回巡逻,各区的人都呆在自己家里。陌生人几乎没有机会上街徘回,犯罪也很少见,旅行者集中住在旅社。他们如果没什么正事,完全为自己开心而闲逛的话,经常会被人们投以狐疑的眼光。
奥斯曼人的城市似乎更重视私人生活而非公共生活,这里鲜有像齐国城市中那般巨大的广场、图书馆之类将私人和公共空间混为一谈的建筑。尽管开放的空间并非没有,比如竞技场就是一例,不过这些地方向来只是一片粗糙的、供搭帐篷或做运动之用的场地。
就像帝国的所有城市一样,埃及行省的首府所在地--开罗的集市里,总有一个手握大权的法官来回巡视。他知道牛肚汤的合理价格,也知道一匹棉布产自哪里,他还要始终留神不让小贩以次充好。法官严格按照真神教的教义来管理市场,不允许商贩谋取超额的暴利,利润一般控制在10%以内(鬼知道他们是如何计算成本和售价),哪怕从远方采购回来的货物的利润难以估算也必须受此限制。
开罗,是奥斯曼人唯二能彻底掌控在手里的埃及城市--另一个城市是苏尹士,因为被齐国人在数年前攻破,并摧毁了当地帕夏的统治,而被奥斯曼人顺势取得控制权。开罗城里的民政管理极为细致和严格,凡是严重违反法律和教义的居民都被施加最为严酷的惩罚。走过街道时,有很大概率会看到一具或者几具悬挂示众三天的“罪犯”的尸体。
在奥斯曼的境内,有许多商品是禁止出售给外国人,比如埃及的棉花就专供禁卫军作制服用,但出于利益的驱动,这些禁令往往形同虚设,棉花仍旧会随同很多货物走私出去,另外还有尼罗河的亚麻,布尔萨的锦缎和丝绒、马海毛,普罗夫迪夫的粗羊毛,埃迪尔内和萨罗尼加的犹太人生产的细羊毛、丝绸和高档地毯等商品源源不断地流出。
奥斯曼人在将埃及变成它的一个行省后,开罗便不可抑制地开始衰落,繁盛不再,尤其是埃及的对外贸易更是一落千丈。盖因,尹斯坦布尔禁止欧洲商船进入埃及进行贸易活动,再加之葡萄牙人开辟了印度及东方的航路,控制了埃及与地中海区域的贸易和过境贸易。
所有这一切都导致了埃及对外贸易和过境贸易的一蹶不振,中断了埃及与东西方各国的贸易联系。曾是贸易中心和各国进出口商品集散地的开罗和亚历山大也逐渐成为萧条和荒凉的城镇了。
但在二十多年前,巴巴里海盗通过奴隶贸易,从汉洲大陆换来大量的工业制成品以及东方特有商品,然后在开罗中转,使得这座衰落的城市又渐渐复苏起来。
及至齐国与奥斯曼帝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商贸关系后,从汉洲、印度、波斯输入的商品也日益增多,使得开罗成为一个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地中海沿岸的商人会来这里购买东印度群岛和印度地区的生产的香料、棉布,以及来自齐国的香水、钟表、玻璃、香皂(或肥皂)、瓷器、茶叶、砂糖等工业制成品。
奥斯曼人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做生意,不过他们收生意人的税,进出口都不例外,而且愿意给任何允诺稳定供货的国家提供贸易优惠政策。首个享受这种待遇的国家是1534年的法国,它被允许享受优惠税率,可以买走有限的一些奥斯曼货物,再出口它选择的任何东西。
为了避免摩擦,法国人被赋予了治外法权,这实际上相当于奥斯曼人对其属国使用的集体责任制。奥斯曼人说,自己管理自己,否则就共同承担后果。别的国家很快争相恐后提出享受优惠待遇的要求,1567年英国人得到了它,五年后荷兰人也成功了。在十几年前,来自汉洲大陆的齐国也获得了这种贸易特权和治外法权。新笔趣阁
听说,不久前,齐国人又从尹斯坦布尔那里取得了埃及两座港口的租借权和苏尹士通往开罗的筑路权。此举,这让欧洲国家的商人眼红不已,更为齐国与奥斯曼之间亲密合作的关系而惊诧莫名。
要知道,齐国人若是在红海沿岸获得某处港口的管理权,那可能说明不了什么,因为奥斯曼人在那里的掌控力相较于一百多年前,要虚弱得多,而且红海沿岸地区也不是奥斯曼人的核心地带。
但是,地中海沿岸地区的港口,向来被奥斯曼人视为禁脔,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染指。要不然,奥斯曼人也不会与欧洲天主教国家在地中海上打生打死数百年,更不至于和威尼斯人反复争夺克里特岛。要知道,地中海被奥斯曼人当做自己的后花园一般的存在,更是帝国的核心利益所在。尽管他们的海军目前要有些落后于欧洲天主教国家,但他们仍旧会竭尽全力地排除任何可以威胁帝国在该地区的霸权的潜在威胁。
至于帝国为何要给予齐国人如此特权,甚至还租借给他们一座地中海南岸的港口,奥斯曼驻埃及总督奥尔凯·萨汉却是心中明白大维齐的良苦用心。
一百多年前,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哈布斯堡王朝,帝国曾与法国结成同盟,并以经济利益加强两国关系。尽管这个同盟被欧洲天主教国家斥为“邪恶的联盟”、“百合花与新月的渎圣的结合”,但不可否认,两国同盟的达成,实现了双方对哈布斯堡王朝的战略意图。随后两国军队多次在地中海采取联合军事行动,使哈布斯堡王朝始终无法摆脱在欧洲大陆和地中海两线作战的根本战略困境。
然而,这个长达一百多年的同盟,却在数年前遭到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无耻背叛。1664年,奥斯曼帝国在进攻哈布斯堡王朝时,遭到欧洲联军的强力阻击,于圣哥达战役中败北,不得不退回拉布河南岸,还与对方签订了颇为不利的《华斯瓦条约》。而在这次战争当中,赫然就有法国派出了六千余官兵,并将枪口对向了昔日的同盟者。
这让帝国大维齐在感到背叛的愤怒同时,也生出几分惊惧。奥斯曼帝国周边,举目四望,皆为敌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同盟为帝国分担军事压力。
而齐国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一直对帝国保持着较为温和而友好的态度。他们生产制造的大量工业制成品,通过埃及转运到帝国本土,一部分引为自用,一部分转口至意大利、法国、高加索,以及欧洲地区,让帝国获得了不错的商业利益。
另外,齐国为帝国提供的攻城重炮和轻便的陆战炮,以及大量的优质燧发枪,极大地提升了帝国加尼沙里军团(欧洲人称为近卫军团)的战斗力,在近年来与哈布斯堡王朝的战争中,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齐国不是天主教国家,而且对真神教也表现出比较温和的态度,这也让尹斯坦布尔的素丹陛下和大维齐感到一种特别的亲切。所以,大维齐艾哈迈德·科普鲁卢才会将地中海南岸那个小渔村达米埃塔租借给齐国,并允许他们修筑一条苏尹士港通往开罗的公路,试图将这个南方新大陆国家引为帝国的战略同盟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