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鴈 “这狗日的老天!……狗日的世道!”伍朝春悲愤得骂道。
“是呀,这贼老天,不给人活路呀!”岳仲武喃喃地说道。阴沉沉的天空,显得整个码头区异常灰暗和阴霾,冷冽的寒风吹过,仿佛是老天想要带走什么似的,卷起地上的垃圾和灰尘,飘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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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年1月5日,新淮安,石坝乡。
傍晚时分,大湾村的土坝场上,村长杨广德拿着一本账册就着落日余晖翻看着,脸上呈现出一丝不耐的神情。
“……朱有根,水田十五亩,上月暴雨引发大水,近十亩稻田尽泡水中。嗯,乡上的官人定了,你家免除今年农税六成,另外补贴玉米、高粱等杂粮半年时间,每月五十公斤。”
“村长,发了大水,十亩水田被毁,但剩下的五六亩也无法耕种,为何不尽免农税?”朱有根伸出脑袋去看那账册,生怕村长将上面的文字念错了。
“少说混话!”杨广德一把将朱有根推到一边,瞪着眼睛说道:“虽说你家水田里进了大水,但也未尽毁稻田。如今更是大水退了,难道你还不能再补种一些其他作物?莫要跟我说,你狗日的想偷懒,想弃了今年的收成,靠着乡上的补贴,糊弄自家的肚子!”
“哪能呢!”朱有根陪着笑说道:“家里有了老三,还要多弄些精细粮食喂他们,如何敢偷懒?就是觉得,若是官家能多减免一些农税,或者多补贴一些细粮,那该多好!”
“狗日的,在汉洲住了六七年,居然还看不上官家补贴与你的粗粮了!”杨广德骂道:“要搁在大明,这般情形,别说补贴你粮食,就是该交的农税都要一丝一毫地不得拖欠。你个憨货,别说吃饱肚子,就算能不饿死,那就是你命硬!”
朱有根被村长训斥得有些讪讪的,一时间竟不敢反驳。不过,村长说的也没错,自从来到汉洲,好像还没饿过肚子,最早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吃得玉米、高粱、土豆、红薯等粗粮。后来,随着帝汶岛和威远岛(今新几内亚岛)那边的耕地陆续开发扩大,大量的稻米被运至汉洲本土,民众的口粮也开始逐渐过渡到一半粗粮,一半细粮。
汉洲本土的耕地经过七八年地不断改良和优化,部分靠近河湾谷地的耕地也开始逐渐能种植稻米和小麦等细粮作物,虽然产量不高,但胜在面积广阔,使得建业府等北部地区的粮食产量逐年增加,不仅已完全实现粮食自给,还略有富余。
但要是仅靠种植粮食,是无法让汉洲本土民众富裕起来的。随着汉洲本土各种农产品加工企业的建立,甘蔗、高粱、花生、油菜、药材、水果、烟叶等经济农作物也开始大面积的种植。同时,鸡鸭鹅、牛、羊、猪等家禽和牲畜的养殖也是逐年扩大。
截止1643年底的初步统计,整个汉洲北部地区,马牛羊骡驴等大牲口存栏数总计已突破八万头(只),若是算上汉洲东部地区,总数应该会达到十万头(只)以上,至于鸡鸭鹅等家禽和猪,因为绝大多数的农户均有养殖,其数量只会更多。
朱有根在两年前从乡上贷了四只绵羊和两只山羊,如今已扩大到七只绵羊和四只山羊,每季剪下来的羊毛会给他的家庭带来六块到八块汉洲银元的现金收入,对于他们一家五口的日常消费是极大的补充。
虽然不愁温饱,但他的小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家中老大虽然已满五岁,可以放放羊,做点杂事,但也到了官家要求进学的年龄,眼瞧着三月份就要去乡上学堂读书。剩下两个小的,一个三岁,一个未满一岁,需要自己的柔佛婆姨在家中看管照顾。因而,家中的农活基本上都落在朱有根一个人头上。只有在田间最为忙碌的时候,妻子会将两个幼儿带到田边,帮着他一起做些杂工。
朱有根现在最大的期盼,就是家中的几个孩子快快长大,以便可以帮着他,将这个弱小的家庭支撑起来。
偶尔看到新来的移民诉说如今的大明情景,是如何兵荒马乱,灾祸连天,朱有根听罢唏嘘之余,也不免感到自己是万分幸运的。在汉洲,他有自己的屋宅,有自己的田地,能吃饱饭,穿暖衣,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当年自己在海边,接过一块饼子,然后毫不犹豫地登上一艘大船,来到了这块南方大陆。
人世间,少许有幸,但,也有太多不幸,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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