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陈宓呵呵笑道:“富相自己一走了之倒是轻松了,可留下来的人可就难熬了,韩相公被迫外任之后,司马光、范纯仁等这些忠直之士,一个个都被赶到地方去,富相若是外任,您的门生故旧……”
陈宓没有往下说,但意思是很明显了。
富弼脸色有些难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静候时机了,王安石如此做法,终究是要不得人心的。”
陈宓点点头道:“您说的也是,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富家这等名门望族,只要等候时机便是了,只是富相公这几十年的积累,便甘心这么被雨打风吹去么?”
富弼沉默了一下:“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陈宓心中暗喜:“合作!”
富弼看了一下陈宓道:“你想推动令师进政事堂?”
陈宓呵呵一笑:“政事堂太高远,晚辈是无能为力的。”
富弼皱了皱眉头,不是政事堂,那又能是什么。
陈宓道:“祖无择前辈在杭州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动动了。”
富弼摇摇头道:“他不够资格。”
陈宓笑道:“不是进政事堂,而是御史台。”
“御史中丞?”
富弼暗自吃了一惊。
“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陈宓摇摇头道:“有人要保吕诲吕中丞么?”
富弼凝视陈宓,一会之后摇摇头:“此事只能靠他自己。”
陈宓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在陛下那里还能够重要过王安石,如今变法刚刚铺陈开,撤掉王安石,变法立即停止,撤掉吕中丞,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富弼皱眉道:“只怕风议哗然。”
陈宓大笑起来:“王介甫又岂是怕风议之人,陛下恐怕也是不怕的,不然知谏院与御史台也不会被洗了一遍又一遍。”
富弼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陈宓道:“吕中丞走后,御史台便需要一个御史中丞,祖前辈资历是足够的。”
富弼沉默了一下道:“凭什么?”
陈宓道:“祖前辈与王安石有积怨,他是站王安石对面的,也就是说,他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富弼抬眼看了看陈宓道:“他与王安石有旧怨,王安石岂会让他上去。”
陈宓拊掌笑道:“所以啊,这就是晚辈此来的原因。”
富弼点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陈宓的说法:“这不够。”
陈宓低声道:“祖前辈上了御史中丞,会全力反对王安石的变法,会在短时间吸引王介甫的全部注意力。”
富弼讶然看了陈宓一眼:“为什么?”
富弼这个意思是,反对王安石的人曾经有韩琦、司马光、范纯仁这些人,但这些人都被贬谪出京了,若是祖无择上去却全力反对王安石,那这中丞根本就做不了多长的时间啊!
当然,这个对富弼这边的人自然是有好处的,有祖无择吸引火力,其他的人却是要安全许多的。
陈宓笑道:“祖前辈需要一个资历。”
富弼点点头。
明白了。
宋朝的翰林学士、知开封府、御史中丞以及三司使,是宰执的必要条件,祖无择想要更进一步,这一步却是必须走的,至于做多久御史中丞,那倒是次要的了,只要上去过,便算是有了资历。
富弼眯着眼睛长考了一番,然后缓缓点头:“老夫可以向陛下推荐,但陛下未必听老夫的,陛下都要将老夫贬谪出京了,想必老夫的话,他也是不愿意听的。”
陈宓点点头:“此事却是不可在陛下那边着手,必须另辟蹊径。”
富弼诧异地看了看陈宓道:“王安石一定会反对的,如果陛下不下定决心用祖无择,其他的人谁也做不了主。”
陈宓笑道:“富相公看得透彻,正是须从王安石处下手。”
富弼凝视着陈宓,忍不住笑了出来:“静安,今日与你谈话,你的确是个很出色的小辈,但此事却是异想天开了。
祖无择与王安石的过节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以王安石的脾性,怎么能够容得下祖无择,老夫与他无冤无仇,就是挡了他的路而已,他都要迫不及待想要将老夫踢开,怎么会让与他有仇的祖无择上去!”
陈宓点点头,然后与富弼娓娓道来,聊到黄昏时候才离去。
……
夜色来临。
大宋皇宫灯火亮起,四处通明,赵顼当头向太皇太后的寝宫走去。
高太皇太后正等候着他。
赵顼拜见高太皇太后:“见过祖母。”
高太皇太后道:“皇帝请起。”
赵顼道:“祖母召见孙儿,可是有要事交代?”
高太皇太后看着赵顼道:“老身听说王安石弹劾富老相公?”
赵顼微微皱眉道:“确实有此事。”
高太皇太后道:“皇帝想着如何处理这事情?”
赵顼拱手道:“富老相公年老多病,政事堂事务繁重,却是不好令老臣劳累过度,外任也算是给老相公一个休养身体的好时机。”
高太皇太后柳眉渐渐竖起:“陛下一登基便将政事堂打散重建,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如此激烈,却是过了,现在你要用王安石变法,老身不会阻拦你,但王安石用那些德薄浮浪的年轻官员,听说做事也没有循着祖宗法来,这些也就算了,但你却非要将这些稳重的老臣都驱逐出京么,要是有个好歹,谁来镇住场面!”
赵顼皱着眉头道:“曾老相公不还在么?”
高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曾相公哪里有富相公压得住场面,有富相在,便是定海神针,纵然是惊涛骇浪,都有他压着,他若是离开,可怎生是好?”
听到高太皇太后如是说,赵顼心中不是很舒服,当然是不太服气的。
“孙儿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
高太皇太后叹息道:“这些倒也罢了,老身是怕你被人诟病过河拆桥啊,当时是谁扶你上皇位的,还不是这些老臣,可现在这些老臣死的死,贬谪的贬谪,没有一个得善终的,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
赵顼听闻此话,沉默了一下:“孙儿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要么尸位素餐,要么携功自重,要么总是将朕看做是一个小孩,朕要变法,他们不仅不支持,还公开反对!
祖母您看如今的朝堂,若是不变,可能连官员的薪俸都发不出去,官员倒也罢了,若是拖了将士的薪俸,他们可是要造反的啊!
财政困难一日胜过一日,再不改,亡国都是在眼前了,可这些老臣,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屡屡无视现今之困境,拘泥不变,却不知大祸将至,朕不将他们打发到地方去,又如何能够开展!”
高太皇太后气道:“富老相公也并没有阻拦变法,甚至连朝政都不怎么理,王安石都夺了中书无房之权力,现在还想要驱逐富相公,老身倒是想不通了,富相公怎么就碍着你们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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