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宓感慨道:“大宋待商贾还真的算是宽厚啊,一介商人之家,也敢自称世家,哈哈哈。”
郝惟和顿时变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祝象昭脸色变得阴沉下来:“陈宓,今天登你的门,只是想分润一下江南能源的股份,也是要拿真金白银来买的,与你我都有益处,我们两个身家巨万,即便是要做生意,也不必受你侮辱,你最好是解释一下。”
陈宓呵呵一笑:“解释?解释什么?你们觉得我在侮辱你们?你们误会了……”
陈宓这话一出,他们的脸色有些缓和,但下一刻,陈宓说的话直接让他们炸了。
陈宓说的是:“……不用觉得,我就是在侮辱你们。”
郝惟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怒指着陈宓吼道:“陈宓,你最好道歉!否则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祝象昭则是被气得手脚震颤,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陈宓微微笑道:“善罢甘休……郝老板呀,你能干嘛呀,商场上狙击我,还是要在官场上压我?”
郝惟和忽然想起陈宓的老师是朝廷大佬,是高居庙堂之上的翰林大学士,官家身边的知制诰,一口气突然就泄了。
陈宓笑道:“请坐吧。”
郝惟和泄气坐下。
陈宓道:“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郝惟和重重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明白了,却是我们坐井观天了。”
陈宓点点头道:“大宋立国以来,算得上励精图治,与文人共天下,给商人发展的机会,几代君主都算是仁慈不折腾,所以大家都忘了,当官的可都是饿狼啊!
世家,呵,杭州的所谓梅郝祝袁四大世家,也都是笑话罢了,梅家号称第一世家,王子韶一来,便以勾结官员的名义将其下狱,若不是我出手,梅家估计早就被抄家了。
瞿洪庆被胁迫举报府尊,府尊一脱困,便立即拘捕瞿洪庆,瞿洪庆没有半点抗拒的能力,而他身后的王安石,也并不会为一介商人说话,还是我将他捞出来的。
什么叫世家,钱家那样的才叫世家,你们这样的,不过是一头头养得白白胖胖的肥猪罢了,别给我这番脸色看,话糙理不糙。
之前百来年,是因为主人家还算是富裕,也没有到年关,可现在主人家一寄给你开始揭不开锅了,年关也到了,这栏里的猪也该宰了,明白了吗?”
祝象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来,手脚也不震颤了,赶紧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宓呵呵笑道:“还不明白呢,你们觉得官家为什么要让王安石变法?”
郝惟和也反应了过来:“便是主人家揭不开锅了?”
陈宓点点头道:“庆历新政、嘉佑之治,现在王安石要变法,都是朝廷到了艰难的时刻了,之前仁宗皇帝执行变法的是范文正公、韩琦、欧阳修这些人,他们没有盯着商人,是因为他们觉得朝廷之患在于朝廷,在于官员、在于军队,但你们知道安石公认为朝廷之患在于哪里么?”
祝象昭赶紧问道:“还请明示。”
陈宓笑道:“在于财政。”
郝惟和的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陈宓再次笑道:“明白了就好,安石公最近的几招是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立青苗法、颁农田水利条约。
这些法规的每一条都写着,大宋朝缺钱呐!
现在朝廷只是在省钱,从农业上、从朝廷采购上想办法省钱,可是,光是节流是没有用的,还得开源啊,这大宋朝谁有钱?”
祝象昭的脸色也变白了。
大宋朝有钱的人多得是啊,当官的、地主、豪绅等等,但谁最好欺负,当然不会是当官的,当官的不欺负当官的,当官的自然是要欺负经商的,尤其是纯粹经商的,身后没有什么过硬背景的。
陈宓说得对,梅郝祝袁这四家,虽然是世代,但却不是世家。
郝惟和斟酌语句道:“……静安,令师也是支持变法的,令师的意思是?”
陈宓笑道:“你们也听说过,说现在朝堂已经分为两派,一派反对变法,一派则是主持变法,变法以王安石以及家师为扛鼎人物,但你们没有听过家师与王安石已经是分道扬镳了么?”
郝惟和与祝象昭相视了一眼,俱都是点点头,郝惟和道:“倒是听说过一些。”
陈宓点点头道:“安石公的策略过于激进,是要出大问题的,尤其是青苗法还有还没有出来的市易法……”
“市易法!?那是什么?”
祝象昭脱口而出问道。
倒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市易法三字一听便知道是针对商业的,陈宓之前那番话的铺垫,已经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了。
陈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家师觉得要出大问题,所以苦劝安石公,但安石公却是执意如此,无奈之下,家师只能暂时退出,且让我来江南筹办银行之事,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另外一事……”
陈宓看了郝惟和两人:“……便是要保存江南商业的火种。”
郝惟和勃然变色道:“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陈宓点点头:“关于市易法,我大约给你们讲讲,你们便该知道事态有多么的严重了……所谓市易法中规定,在汴京设都市易司,边境和大城市设市易务。
设提举官、监官、勾当公事官,召募诸行铺户和牙人充当市易务的行人和牙人,在官员的约束下担当货物买卖工作。
外来客商如愿将货物卖给市易务,由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议价;
市上暂不需要的也予“收蓄转变”,待时出售;
客商愿与市易务中的其他货物折合交换,也尽可能给以满足。
参加市易务工作的行人,可将地产或金银充抵押,由五人以上相互作保,向市易务赊购货物,酌加利润在市上售卖,货款在半年至一年内偿还,年利210,过期不归另加罚款……”
“这如何可以!”祝象昭惊叫道。
“此言当真!”郝惟和也是骇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