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宓与来访的宴清平和卢伯蕴又安排了组织会议的事情,谈完之后,便还是如常准备着去拜访王雱的事情。
就如同他与张载所说,这是一场戏,但如果可以的话,陈宓还是希望能够假戏真做。
说实话的,陈宓真的不喜欢王雱,对于去拜访王雱一事,他心里也是有些腻歪,但前世的经历却让他摒弃了这种个人的厌恶。
王安石看似背信弃义的做法,换了一般人,立马便要与之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但在于陈宓看来,只要没有到最后一步,都是可以挽救的,至于目的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而是利益。
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宓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政治生物了,个人的好恶已经无关,唯有利益才是他所关心的。
在准备的时候,陈定不是很理解,抱怨道:“静安你就不能像个读书人一般,快意恩仇,这王家既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咱们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读书人还是得有一些风骨的吧?”
陈宓闻言苦笑,点头道:“嗯,哥哥批评得是,以后哥哥努力读书,争取中举,到时候陈家的体面人便要拜托哥哥了,一家之中,总得有人做面子,有人做里子,弟弟我既然接下了老师的重担,有些东西要承担,有些东西也要抛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啦。
青苗贷关系到银行的发展,王雱又是其中关键人物,无论我厌恶无否,我都得将此事定下来,若是拿不下来,我将要耗费十倍精力去度过前期的艰苦……”
陈宓看看陈定道:“……哥,你其实是不是很不理解我,为什么有这般能力,却让家里贫困成那般模样?”
出乎陈宓意料的是,陈定却是摇头:“不,我理解的。”
陈宓惊讶道:“是么?”
陈定点头:“小时候你是提过的,说要经商,但母亲坚决不同意,这不怪你,我以前还以为你便是因此而歇了念头,现在想来,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恐怕与你现在这般模样有关系吧。”
陈宓欣慰的点点头:“你也看到了,一旦决定要做事情,便要做许多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你心里并不愿意做,因为总是会损坏风骨,看起来利益熏心,甚至看起来毫无人性。
但是啊,风骨是属于那些不做事的人的,清高是属于那些不经事的人的,人性是属于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的,有风骨、清高、总将道德挂在口上的人,是做不了事情的……”
陈宓难得絮絮叨叨地说话,陈定安静的听着,他第一次窥视自己弟弟的内心,陈宓的话令他感觉到震撼。
他总是以为陈宓是个冷漠的人,但却没有想到,其实弟弟也想有风骨、清高、有温度,但却是有颇多的无奈罢了。
陈定不由得感觉到惭愧。
他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嘱咐,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在照顾陈宓,而是陈宓帮他撑起了一片天!
……
王宅。
李管家担心的听着院子内的吵闹,昨夜王安石回来,王雱已经睡下了,今日早上起来,却是与王雱吵开了,虽然压抑着脾气,但李管家却是能够听出王安石的愤怒。
“名单是你偷偷改的?”
“是。”
“为什么?”
“张载不可信!”
“你知不知道子厚已经和为父低头了!”
“知道,那不是他们的权宜之计罢了,他们就想借父亲得势,从里面谋取得利罢了。”
“……你!”
父子两人不欢而散,王安石气冲冲地上朝去了,王雱却是若无其事的吃起了早餐。
李管家叹了口气。
自家这个大郎,总是这般桀骜不驯,才华的确是奇高,但却是极有主见,连老爷的话都是置若罔闻。
天色渐渐地凉气,晨雾消散,有客上门,李管家一看,顿时有些吃惊:“陈二郎?”
陈宓笑容温暖:“李伯早上好啊。”
李管家低声问道:“您今日来见我家大郎?”
陈宓点点头:“正是,有要事相商。”
李管家心中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您先在门房休息一下,我去汇报一声。”
陈宓点头,在门房等候,一会李管家请他进去,在大厅见到王雱。
王雱端坐椅子上,本想居高临下看陈宓,却因为陈宓身量太高,不得不抬起头来。
“哦,我正想着这不速之客是谁,原来是静安啊。”
王雱开口便不怎么客气。
陈宓眉头一皱,这人果然是狂悖,事情做得不对的是你,现在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陈宓来是有求于人的,便不该在意别人的态度,笑道:“元泽兄,此番过来,是来向元泽兄道歉的。”
王雱哼了一声道:“各凭本事,你也没有错,又何必来做这姿态。”
陈宓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没有事先与元泽兄知会一声,终究是我的错,老师与令尊道了歉,但事主毕竟是我,还是该来郑重道一声歉意的。”
王雱呵呵一笑,但没有说话。
陈宓不露声色,还是笑道:“元泽兄可知道我南城能源公司的事情?”
王雱抬起眼皮看了看陈宓,点点头。
陈宓道:“现如今南城能源出产极受欢迎,因而股份也水涨船高,我这里有半成股份,想问元泽兄有没有兴趣,元泽兄若是感兴趣,便低价卖与你了,元泽兄你觉得如何?”
王雱冷笑起来:“蝇营狗苟之辈,怎知吾辈高洁,也想拿着腌臜物来腐蚀我,却是看低了某,就这么告诉你吧,银行你拿了便拿了,算是你有本事,但想要借青苗贷来壮大银行,却是想也别想!”
陈宓闻言,深深地看了王雱一眼,点点头,也没有告辞,直接就转头走了。
李管家在外头候着,看到进去没有半刻中,陈宓却是面沉如水地出来,便知道两人肯定是发生冲突了,赶紧与陈宓做了个揖,然后往客厅走去。
刚刚进了客厅,便看到王雱将茶杯往地上摔,溅了一地的茶水茶渣,口中犹自骂道:“这田舍奴,竟敢如此欺我!该杀,该杀!”
李管家束手而立。
一会之后,王雱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到了李管家,问道:“管家,你知道南城能源么?”
李管家点点头:“略知一二。”
王雱点头道:“那南城能源半成股份能值多少钱?”
李管家惊道:“大郎,难道今日陈静安是来卖股份的,您买了没有?”
王雱不耐道:“我问你值多少钱!”
李管家沉吟了一下道:“老奴知道得不多,但与人聊天的时候倒是得知一点消息,据说现在半成股份的报价是三十万贯,不过持有股份的宴家以及卢家并没有出手的打算,所以是有价无市的。”
王雱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多少?”
李管家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万贯!”
王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