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宓听张载说了此事已经了了,他也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关乎银行此等大事,他是一点也不想有纰漏,毕竟银行一旦立起来,便是安身立命之举,无论于他来说还是于大宋朝来说都是如此。
张载说起其余之事:“此次官家派了他潜邸旧人来监督银行之事,来的人叫刘茂藻,原本是个伴读小黄门,现在宫内负责外务,此人性格颇为乖张,你却是要小心与之相处。”
陈宓笑道:“老师放心,对于此等人,弟子捧着敬着便是,绝不至于与其有所冲突。”
张载笑道:“以你的为人处世,为师是放心的,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对了,明日你还是与为师一起去司农寺,为师给你介绍司农寺的一些行走,要做事还是得有些人的。”
陈宓点点头道:“司农寺现在还有多少人?”
张载笑道:“还是不少的,条例司将诸仓以及屯监要了过去,但上林署、汤监、竹监、京都诸宫苑总监等等保障皇宫日常生活的的属监还是要保留着的。
不过他们与你没有什么关系,银行只是挂在司农寺下,其实司农寺并无管辖职权。
那些人你想结交便结交,不想结交的,只当无视便是。
为师在那里给你留了一个独立的官署供你办公,另外调拨原来一些胥吏过来,都是闲惯了的,你合用就用着,不合用便自己自己选一些人便是。
哦,是了,宴家的胥吏也是有能力的,你若是信任,也可以选着他们去,无妨的,就是那个刘茂藻需得处好一些,免得去官家哪里胡乱说话就不好了。”
陈宓笑了笑道:“这算是另起炉灶了吧?”
张载笑着摇头:“却不是这么个说法,说是白手起家更为合适,就给你一个挂名,一个办公地点,一个公章,嗯,为师可以去申请个几千贯的办公费用,其余的……没了。
这大宋就没有过如此寒碜的机构存在,除了王介甫这些人知情的,恐怕都没有多少人知道银行这个即将筹办的机构。
这样的机构,别的人看了扭头就走,也就是你当成宝贝一般,还不惜得罪王介甫。”
陈宓嘿嘿一笑:“他人当它是臭狗屎,我却将其当做稀世珍宝,有朝一日,大宋中央银行将会超越三司成为天下财富汇聚之机构!”
张载微笑点头,就是有些疑惑道:“就是这个性质归属,为师就没有见过这种公私合营的模式……当真可行?
为师得提醒你,你要将那么多钱投进去,若是折腾没了,到时候哭着找陛下也是没有用的。”
陈宓忍不住苦笑道:“老师,您怎么和官家似的,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
张载有些尴尬:“为师是怕你亏本了,到时候责怪为师没有拦着你,是了,官家也劝了你?”
陈宓顿时想起当时与赵顼讨论银行的事情。
……
“……朕可是要告诉你,王师傅他们是找了一些钱庄一起合办,朝廷出一个名头,白拿四成股份,钱是一分也不会投的。”
“学生知道,便依照这种模式来搞便是。”
“……朕得提醒你,无论你投多少钱,到时候要是全部亏进去,朝廷也是不会给半个铜钱给你填坑的!”
陈宓苦笑:“陛下,您是多么不相信学生能够将这银行给开起来啊!”
赵顼有些不太好意思:“朕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觉得钱没有那么好挣,若是好挣,这大宋何至于窘迫了这么多年,现在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难啊!
你说这银行启动便要千万贯打底,这么多的钱,若是亏了,朝廷是真的赔不起的,这一点朕却是要说好的,当时王师傅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
……
好嘛。
毕竟一千万贯的确不是少数,或者说,对这个时代的人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说来也是,大宋朝每年岁入的也就是几个千万贯而已,若是直接亏个千万贯,那有可能会引起灭国危机的。
陈宓点点头:“官家那意思,生怕我亏了本赖上他了。”
张载忍着笑:“也罢,你悠着点便是,南城能源的钱亏了便亏了,但莫要再举债了,否则到时候考个进士也填不了那么大的坑,官家也填不了!”
陈宓连连点头,心里却道:“做银行若是不懂得举债,那才是真的要亏死呢,银行家的第一传统艺能便是拿别人的钱来给自己钱生钱,这是有钱庄开始便亘古不变的道理。”
……
第二日,陈宓跟着张载去了司农寺,司农寺本身就是管理监汤宫苑等物事的,怎么肯委屈自己,官署看起来甚至比中书省的官署要宽敞舒适些。
当然为了不落人口实,却是谈不上豪华的,但各种细节却是做得极好,连陈宓这等后世人都感觉到舒适十足,可见多么的腐败……啊,不是……多么的人性化!
不过司农寺却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因为如今的司农已经沦落为打理宾馆、种菜、卖竹子的服务机构了,哪里还有昔日那个管理天下粮仓,吞吐天下的气魄?
司农寺的诸多职能被剥离,那些人也都被带走了,倒是便宜了陈宓,足足给留出了独立的官署出来,别说容纳一个初创团队,就算是以后将总部放在这里,恐怕也是勉强够用的。
张载给陈宓调拨来的几个胥吏,看起来还是可用的,陈宓便给留下了,留着在这司农寺跑跑腿还是可以的,这时候即便将宴家的人招进来,他们一时半会也会因为不熟悉而派不上用场,至于以后留不留着,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陈宓还见到了那个赵顼派来的刘茂藻,年纪其实也不算大,面白无须的,可能还不到三十,张载说他性情古怪,可能是带着这个时代的文人的偏见。
陈宓并不歧视小黄门,他们身体残疾,但未必心理就不健康,后世有那么多的不喜异性的男性,陈宓也就见怪不怪了,与这刘茂藻几句说下来,便有将陈宓当知己的感觉了。
不过张载认为刘茂藻性情古怪可能是由于他的确是有许多女性的特征的,说话柔弱尖细,但那可能只是因为少年时候便被阉割的原因,陈宓却是不那么在意的。
刘茂藻从小黄门做起,从小便学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陈宓是真的不歧视自己,这是很难的,也因此刘茂藻对陈宓高看了一眼,甚至有将其视为知己的趋势。
总体而言,司农寺这边的大本营也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陈宓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资金的筹措上。
考察完司农寺,陈宓便赶往城南,来到了南城能源公司。
宴清平问讯赶来,卢伯蕴也在附近,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