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忍不住苦笑:“你啊你!”
陈宓笑道:“当然,如果陛下愿意让我挑起这个担子,我是有信心做到的,即便是做不到翻一番,保底也有三成的增速,老师,您想一想,大宋朝若是能够增加大约一千八百万贯的收入,可以缓解眼下的窘况么?”
张载笑道:“别说一千八百万贯了,就来个八百万贯,那也是能解渴的。”
陈宓双手一摊:“可不就是这个理嘛,咱们就往高处吹,给他们足够的震撼感,至于执行的时候,只要有三成成真,他们就要鸣锣敲鼓的大肆庆祝了。”
“你这个促狭鬼!”
张载笑骂了一声,然后又叹息一声。
“唉,为师生平不爱讲大话,现在却是不得不讲一讲了,唉,谁让我摊上你这弟子呢?”
陈宓却是不爱听了:“嘿,老师,您说这话可是没有良心啊,要不是因为您的关学,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之局面,我与那程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们又何必费尽心思来搞我?”
张载哑然失笑:“得,根源还是我呢,也罢,那就为咱们的理想拼搏一番罢!”
师徒两个对视了一眼,俱都大笑起来。
陈定与卢仲文面面相觑。
抄好之后,便要劳累卢仲文了。
卢仲文四处送计划书去,张载与陈宓却是在连夜制定说服赵顼的话术。
……
王安石刚刚回京,赵顼一时间也抽不出时间来见他,所以他好好休息了个一天,其实说是休息也不算,因为他一样在准备聊天的内容。
这一次聊天可不是简单地聊天,用比较史书的说法叫【君臣奏对】,如果此次能够得到赵顼的认可,那么这次奏对可是要开启一场大变革时代的,这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所以王安石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将以前与赵顼的通信、这些年一些在地方的执政的心得给翻出来,一一进行校对,争取到时候与赵顼奏对的时候字字珠玑,让小皇帝五体投地,这对以后的变革有莫大的好处。
所以休息是休息不来的。
王雱也歇不得,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不仅是王安石的机要秘书,还是王安石的智囊,王安石才华横溢,但机心不足,王雱不如其父的学问扎实,但腹黑机变,却是能够弥补王安石一些思虑不足的。
只是王安石有些心疼他:“好了,雱儿,今天就这样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歇歇吧。”
王雱闻言放下笔,笑道:“也好啊,的确是有些累了……爹爹,倒是可惜陈静安了。”
王安石闻言,也是有些叹息:“是可惜了,不过人品不好,才华再高也是没用的。”
王雱却是笑道:“倒未必如此。”
王安石愣了愣:“其中有隐情?”
王雱摇摇头:“只是猜测,陈静安的父亲陈年谷就是个人渣,抛妻弃子,入赘一胥吏家族,人品着实不端,若是有冲突,陈静安也可能有难言之隐,未必就是他的错。”
王安石点点头:“可惜了。”
王雱有些狐疑道:“不过,据说陈静安当天是去宴家赴宴,那么应该有弥合裂缝的机会,怎么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却是始料未及的,按理来说是不该的。”
王安石劝道:“世情有时候总是出于意料,倒是正常,雱儿今日用脑过度,却是莫要多想了。”
王雱笑道:“无妨,就是换换脑子罢了,这种事情还是有趣的,就权当闲聊了。”
王安石点点头。
王雱继续道:“倒不是我小人之心,但有些消息却是值得注意的,关洛宴记的事情父亲是知道的,南丰先生写得隐晦,但字里行间却是可以窥见当时程家兄弟与张载师徒不是很愉快,甚至可能结下了大仇,呵呵,关学洛学之争的说法,父亲您也听说了吧?”
王安石皱起了眉头。
王雱笑道:“父亲可别认为儿子腹黑,道统之争,可没有那么温情脉脉,陈宓如此出色,最近的风头太盛,难免会引起敌对人的不安啊。”
王安石从地方干出来的,倒是没有那么幼稚,点点头:“有什么信息?”
王雱呵呵一笑:“有人看到程珦回了汴京,还有,当日百姓围堵陈家,有人看到了程家的两个小儿子,叫程韩奴以及程蛮奴的。”
王安石摇摇头:“可能只是探亲罢了。”
王雱笑了笑道:“大约也有可能,不过这不重要了,被泼上如此脏水,陈静安……毁了。”
王安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点点头。
倒是王雱有些惋惜:“唉,可惜了可惜了,没有陈静安,父亲却是要失去一大臂助了。”
王安石却是摇头:“那倒不必,为父直接找张横渠也是一样的。”
王雱点点头,还是惋惜:“陈静安多好的名气啊,有他给父亲助一臂之力,父亲的声名更盛,到时候青年才俊自然纷至沓来。”
王安石露出笑容:“也不必如此惋惜,水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王雱无奈道:“只好如此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那是管家的脚步声。
李管家道:“老爷,有人送来书信一封,是横渠先生写来的。”
王安石接过信封,竟是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有信也有一册子,册子墨迹淋漓,似乎还是刚刚抄写不久的。
王安石打开信件看了看,脸色有些变化,一会将信递给王雱:“你的猜测是对的。”
王雱接过信一看,一会百年眉飞色舞起来,哈哈一笑:“我就说有古怪……嗯,横渠先生给出的猜测却是少了程珦归来以及程韩奴程蛮奴出现在陈家的事情,可能是他们也不知道。
……倒是补上了,基本可以确定背后便是程家了,爹爹,陈静安是清白的。”
王安石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清不清白其实倒是不太重要了,欧阳先生那边我难道不了解他的为人,可现在不也是被流言蜚语所困?
陈静安这种罪名比欧阳先生那边更加恶毒,若是破案,性命可能无忧,但前途却是想也别想了。”
王雱点头叹息:“是呀,沾上这种污名,却是一辈子都甩不脱了。”
王安石摇摇头。
王雱指了指王安石手上的册子:“爹爹,那是什么?”
王安石拿起来一看,倒是咦了一声。
王雱凑过去看,上面写着——大宋银行开设计划。
王安石不解,便打开细看,王雱伸着脖子也跟着看,这一看便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旁边随侍的李管家却是站得摇摇晃晃的,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轻声道:“老爷?”
王安石如同忽然惊醒一般:“怎么?”
李管家道:“那送信人说,如果老爷有决定,请今晚给送个信过去,现在夜色已晚,老爷用不用写个便条?”
王安石似乎还有些恍神,过了一会,似乎才将思绪拉了回来。
他问王雱道:“雱儿,你怎么看?”
王雱指了指册子道:“父亲,这法子如何?”
王安石赞叹道:“敛财利器!”
王雱一拊掌:“那就救!”
王安石道:“理由?”
王雱笑道:“陈静安、张氏兄弟、银行法……理由足够了。”
王安石露出笑容。
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