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将妹妹托付,到时候妹妹寄人篱下,纵然受了委屈也无人做主。”
林如海越听脸色越差,呵斥道:“京城有她外祖母和亲舅舅照抚,玉儿怎会寄人篱下,玉儿居于内院,府上的利益纠葛又与她何干,贤侄莫要妄言。”
陈颍见林如海连称呼都变了,知是他恼了,心中苦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相劝。
“世叔勿急,听侄儿详说。”
林如海哼了一声,先前对陈颍的好印象全散尽。再有能为又如何,也不过一年少孩童,此刻只觉陈颍轻浮孟浪,不知所谓。若不是敬重颍川陈氏养正公,必要赶出门去。
林如海按下心中不喜,待他后文。
“侄儿曾打听过京中各家勋贵的消息,这些人家发迹不过五世,人丁复杂,又极重排面,用颍的话说就是一群暴发户。
骤然富贵,便把面皮工程做的极奢侈华贵,内里却多有糟心之事,下面奴仆也多是一张刻薄嘴,两只势利眼,惯会捧高踩低。
其中宁荣二府尤甚,当年国公在世时有多荣耀,如今就有多荒唐。
但凡主子有一分,必赏给下面奴才一半,只为了所谓面子,把那些奴才都养叼了。
妹妹上京客居,岂能不被那些奴才说嘴。”
“下人不尊,自有长辈出面责罚,必不会让玉儿受了委屈。”
“世叔未免太想当然了,贾家老太太年老已不管琐事,只把孙子孙女拘在身前享乐。大房赦老爷偏居东路院,凡事不理,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只知贪婪聚财。管家的是二房政老爷家,政老爷成日聚一群考不上功名的‘文人清客’谈诗论词,那王夫人是个面慈心苦的,心偏王家听闻还与先婶婶不睦,指望哪个能为妹妹做主。
况且贾府里长辈身前的猫猫狗狗小辈都得敬着,难道让妹妹管一老刁奴叫爷爷?”
陈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如海,继续道。
“想必世叔打算让妹妹轻装简行上京,再于信中附上银票以作妹妹在贾府吃用。”
林如海又点了点头,到人家中客居自然不可肆意张扬。
“那世叔不妨想一想,妹妹只带着一二奴仆上京,银票也是私下托付于人,别说底下奴才,怕是荣国府上小辈,甚至妹妹自己都会觉得是凄凉投奔,寄人篱下,用的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这样妹妹岂不是又要整日惶恐悲苦。”
陈颍这话相当于当面指责林如海行事不周,识人不清,不过陈颍已无所谓,五十步都跑了,干脆一气到底。
“再说贾家老太太,把小辈拘在膝下一味玩乐,仿若猫猫狗狗逗乐一般,谁讨得她欢心便多赏谁一份,从未曾教养过什么。
世叔很该想想,妹妹尚在孝中,贾家老太太就几次急着让妹妹上京,甚至以孝道逼迫,究竟是去荣国府里尽孝,还是去当人质,又或是图谋着林家什么,想趁着妹妹年纪幼小控制住她,让她心向贾家。”
林如海以前从未去想,或者说是逃避去想,现在让陈颍道破,脸上甚是难看。
陈颍却不管林如海脸色如何,自顾自的一吐为快。
“还有荣国府那个传闻中衔玉而诞的宝玉,最是得贾家老太太溺爱,连大房嫡子贾琏,二房长孙贾兰都比不过,妹妹的外祖母再是疼爱外孙女儿也只是外祖母,还能越过亲孙儿去不成。”
林如海脸上愈难看,陈颍心里就愈发畅快。
“偏这哥儿整日间內帏厮混,听说抓周时便捉的是钗环胭脂。在府上得老太太溺爱,无人敢得罪,对着丫鬟姐姐妹妹的讨吃嘴上胭脂,但有不顺就发怒摔玉,如痴如狂,撒泼打滚。
口中常称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的,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见了女子便清爽。把闺阁女子比做珍珠,嫁了人上了年纪的妇人比做死鱼眼珠子,世叔觉得比喻的可好?
贾宝玉最是厌恶读书,不喜仕途经济,还说世间读书为官者皆为禄蠹,世叔觉得可好?
骂完亲娘骂老子,享受着荣国府的权势富贵,又觉得庸俗不屑,颍不齿也。
更何况他虽在贾府极受宠爱,可根底上不过是一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嫡次子。
京城路远,世叔公务繁重无心了解,但金陵甄家的甄宝玉世叔总该有所听闻罢,此二宝玉一般无两。
世叔虽是一番慈父之心,可别贸然送妹妹入了火坑,寄人篱下受委屈不说,常住贾府,只凭一个贾宝玉,世叔觉得外人会如何看,岂不是害了妹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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