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如海的愤怒一样,陈颍的虚弱同样也是半真半演。风寒是真,咳嗽也是真,但实际上并没有陈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陈颍拿不准林如海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对自己有怨气,也不敢侥幸。毕竟是自己信誓旦旦留了黛玉在苏州,如今却遇上伏击。
所以表演了一出苦肉计,消弥掉林如海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一丝丝怨气,顺便为将来阻止林如海送黛玉去荣国府多准备一份砝码。
陈颍的想法无疑是机智的,可是却没考虑到黛玉的感受。如今看着黛玉因为担心自己哭的眼睛红肿,陈颍心疼极了。
轻柔地给黛玉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刚才只是不小心呛着了。
可黛玉还是不依,直到陈颍保证以后一定重视自身安危,再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后,黛玉才累得睡了过去。
陈颍把黛玉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让她枕得舒服点,又拉过毯子给她盖上。看着睡着后仍微微抽噎的黛玉,眼中满是心疼。
靠在车壁上,陈颍只觉得身子很重,脑袋昏沉沉的,一会儿想着今日的埋伏袭击,一会儿又想到吴家的贪婪。然后沉船、盐商、甄家,妙玉、岫烟、沁儿、父亲,许多人和事儿接连在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在秀眸含露,泫然欲泣的黛玉脸上。
等陈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有什么压在自己右手臂弯处,陈颍想伸手活动一下,感觉胳膊完全麻了。
随着陈颍的动作,黛玉醒了过来,脸上还有压在衣袖上印的红道道。
有些迷瞪的看了陈颍好一会儿,黛玉才清醒过来,
“呀,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
刚刚醒来的黛玉脸色潮红,眼神迷蒙,加上脸颊上的浅浅印纹,可爱极了。
但是陈颍此时却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生气。
门外的白鹭朱鹮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见到是陈颍醒了,忙要去打洗漱水,去端小米粥。
“站住!”陈颍喝道,把白鹭朱鹮两人吓了一跳。
“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就任由她趴在床边睡着,着凉了怎么办?”陈颍怒气冲冲,吓得两人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哎呀,哥哥快快停住,怎么乱冲人发脾气呀。是我担心哥哥,执意要留在这里的,又不怪她们。再说这屋里点了炉子,暖和的很,不会凉着的。”
陈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二人道:“玉儿还小,你们却不小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直接去找了世叔来说她。”
“是,奴婢记住了。”
黛玉悄悄嘟囔:爹爹那么忙,才没有时间呢。
等白鹭朱鹮两人出去后,陈颍心疼地摸了摸黛玉脸上的印子。
“下次可不许这样胡闹了,妹妹担心我,我很欢喜。可要是你着了凉,我又反过来心疼,倒不如一开始就照顾好自己,你说对不对。”
黛玉小脑瓜直点,眼珠滴溜转,只希望陈颍赶快结束碎碎念模式。
陈颍看了好笑,也不再念叨她。
“玉儿,我这是睡了多久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哥哥,昨天在马车上你就累倒了,回家后孙爷爷给你瞧了,说是劳累太过,风寒入体,给你喂了汤药。现在已经未时了。”
“唔,居然睡了这么久,那玉儿你岂不是在这里守了快一天一夜?”陈颍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
黛玉脸上一红,急忙忙摆手道:“没有,不是的,是今早玉儿来看哥哥时,哥哥一直发烧梦呓,孙爷爷来看了说等烧退了就能醒了,所以玉儿一直等着。”
黛玉心道:才不能让哥哥知道是因为他梦里一直喊着玉儿,更不是因为玉儿想哥哥醒来第一眼就见到自己,才赶了白鹭姐姐她们出去,自己留下陪着哥哥的。
“玉儿,谢谢你。”
“诶,不…不用,哥哥平时常常照顾我,如今哥哥病了自然该我守着哥哥。”
“对了,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陈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昨日的衣服了,换了一身棉布寝衣。
“是哥哥身边的梅笔换的,我见哥哥身边向来没有丫鬟服侍,怕哥哥不喜欢,就让人叫了梅笔来给哥哥换的。”
陈颍觉得今天的黛玉有点怪怪的,小脸上一直布着红晕,说话也和平时不大相同,还老是不敢看自己,也许是小姑娘害羞了吧。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黛玉也觉得自己今天跟撞客了似的,在哥哥面前就脸红心跳,慌乱的不行。
昨日黛玉侧身蜷在榻上,枕着陈颍的腿睡着后。陈颍也靠在车壁上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黛玉醒来后发现自己枕在哥哥腿上睡着了,有些害羞。侧头去观察陈颍时,马车一个颠簸,陈颍上半身就倒伏了下来。
四唇相接,冰凉软糯的触感让黛玉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停止了运转。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回过神来慌忙将陈颍推开。
黛玉轻咬着嘴唇,只觉脸上火热,喘不过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了出来。
直到她发现陈颍一直在打哆嗦,忍住羞意上前查看。发觉陈颍手掌冰凉,额头滚烫,还出了好多冷汗,再顾不得害羞,忙让白鹭去告知林如海。
然后便是林如海加速赶回盐运衙门,请来孙老给陈颍诊治。
到了夜里,黛玉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是马车上的那一幕。
什么情情爱爱的黛玉懵懂不知,成亲嫁人也只是从白鹭朱鹮哪里听了个一知半解。
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哥哥性情相投,脾性相合,虽然才相处一个月,却带给了她好多好多幸福快乐,让她十分依赖眷恋。
谁知如今阴差阳错便和哥哥那个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要同哥哥成亲,就想爹爹和娘亲一样。
再想起娘亲,黛玉已不再会满是悲伤自苦,沉溺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如今更多的是美好的思念和眷恋。
黛玉一直呢喃道:娘亲,玉儿想你了。然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醒来,黛玉顾不上枕头有些湿湿的,她现在只想快点去看看生病的哥哥,昨夜她梦到娘亲把自己交付给哥哥,还说玉儿长大了,她很放心。
匆匆洗漱之后,便去看看哥哥好些没有。
赶走了多余的人后,黛玉独自陪着沉睡的陈颍。
然后便遇到了陈颍发烧,不时的梦呓,呢喃着什么父亲,外爷,妹妹,玉儿的,还有妙玉沁儿。
不过黛玉听到念得最多的就是玉儿了。
虽然哥哥想的最多的是自己,让黛玉很感动,可她现在却顾不得害羞和高兴,忙让人去请孙爷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