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在车上看着教官伸着脖子奋力拉车的辛苦模样,好几次都想说自己下来走。
被教官如此好心的对待,壮汉心里更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下手太狠了。
——
半日后,教官拉着受了枪伤的壮汉来到本营。
到本营,找到相关人等交谈两句,教官被引到了药芦旗下,到了伤兵营。
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少年来了,少女清秀,少年看着机灵的很。
壮汉听从少女吩咐,褪了上衣,少女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当心,可疼。”
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凉凉的东西贴到伤口上了,然后,火烧一般的疼痛。
壮汉差点没叫出声来。
烈酒清洗伤口的滋味绝不好受,壮汉疼的几乎想骂娘,疼到最后,他都麻木了。
在经过多遍烈酒冲洗之后,再用一块两端带着粘胶的药用粘布把伤口盖住,伤势处理完了。
在壮汉眼中很有威势的教官,在那一对少年少女面前很是卑微。
李孟羲看了一眼伤者,他吩咐道,“在这儿留几天吧,省得来回跑。”
教官点点头,同意了。
壮汉好奇的问,刚才那娃娃是谁。
“那是我家军师。”教官答到。
伤情处理完之后,教官严肃的向壮汉询问之前无缘无故的与人斗殴的缘由。
壮汉不答,而是认真的看着教官,问,“你是不是看俺不痛快?”
教官懵了,“……何出此言啊?我何时看你不痛快了?”
“那你为何让徐谷子找俺麻烦?”
“……谁?”教官更疑惑了。
“徐谷子。”
“我又不识得他,为何让他找你麻烦?”
随后,往下交谈,教官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是这样,那个因训练出色而被挑出来协助训练的人,叫“徐谷子”,这徐谷子,跟这个壮汉平日有仇,然后,那徐谷子可能借机找壮汉麻烦,壮汉忍不了了,大打出手。
让壮汉觉得不公平的地方是,明明他有十足的勇力,教官却选了那个瘦弱不堪的徐谷子当头儿,这不是对自己有意见,是什么?
此时私下一谈,壮汉对自己明明勇冠乡里却没能当头儿的事儿耿耿于怀。教官哭笑不得,他挠头叹到,“我说弟兄,你可是误会我了。我可没有看你不对付,不是说好了吗,谁练的好,就用谁。谁练的好,伍长什长先挑谁当,这可全凭本事,你也瞅见了,于这队列之事,某可未有偏私。”
都是七尺男儿,话说开,事就揭过去了。
壮汉不无歉意的向教官道了歉,教官大手一挥,就此算了。
因,练兵繁忙,教官不便多呆,他嘱咐壮汉在伤兵营待个几日,等好利索了再走。
壮汉自觉得没啥大碍,很想跟着回去,拗不过教官的强制命令,只能留下。
在本营当中,壮汉完全一个外人,他感觉很是拘束,不敢乱走乱动。
壮汉起身走出帐篷,看到有人提着筐子遍地在撒白灰,壮汉下意识往脚下看了一眼,脚下地上也是白灰。
之前还没注意,留意一看,壮汉发现这一片都地面打扫的极其干净,看着很是舒心。
壮汉极不自在的在伤兵营待了一阵。不久,有人来叫,说开饭了。
到吃饭的时候,大碗粥,可口的醋溜豆芽,还有香喷喷的油炸肉丸子,吃的实在丰盛,吃这一顿好吃的,壮汉顿时不再走了。
再说另一处。
教官回去练兵之后,一切如常。要知,军伍中的逻辑是,武力服人,乡间也是这个逻辑。教官们几个人群殴一人,结果被人家揍的鼻青脸肿的,此时,教官们已经威严大扫脸面落地,估计很多乡兵们从这里开始就在心里开始轻视教官,开始轻视军纪训练诸事。
值此情况,哪怕教官当时招呼众人把那个壮汉捅翻在地,以多欺少,这仍扭转不了乡兵们对他们的鄙夷。
对教官们的轻视却并未发生,问题不经意间被化解了。
教官当时落于下风吃了大亏颜面扫地,然而,教官哪怕在愤怒情况下,竟然拒绝旁人帮忙,拒绝了以多欺少,教官当时一句“军中袍泽阵上兄弟”的说法,何止是折服了那个武力超群的壮汉,更是让乡兵们心中大为受教。
经此一番,教官们不仅没有降低威严,反而,还得到了很多乡兵发自内心的的敬佩。
教官不过小小一卒,他若本有盛怒之下的冷静,能在盛怒之下也讲义气,能有这样心性和本事,怎么也该是个人物。
可教官不是人物,只是巨鹿军普通一卒,教官正确的处事方式,来源于巨鹿军的军风。
巨鹿军军风是怎样?巨鹿军无有欺压之事,官兵上下一体,无有任何霸凌,平日里,百夫长让小兵帮忙收下衣服都是罪过。还有,新兵到营,首先盛粥,没任何一个新兵能饿着。
厮杀汉聚在一起,平日里,难免也会有打架斗殴之事。
“军中袍泽,阵上兄弟,他日生死相托”类似的话,巨鹿军士卒大多都曾听到过。
所以就有此番乡兵斗殴之时,教官循着习惯,循着巨鹿军处事方法按本能处理了事端,结果就是,小小一个士卒,举止之间,愣像是个人物。
李孟羲低估了巨鹿军练兵方法的问题,巨鹿军的练兵方法,太打击尊严压抑性情了,教官训人跟训孙子一样,乡兵们宁可挨上两鞭子也不愿被训一句,若有教官处理不好,类似的训练矛盾必然很多。
在诸多更大的难题之前,训练中发生的小矛盾,是再细枝末节,再小不过的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