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水陆并进战术
已知桥面作战,于桥面正中,攻守双方乃是完全均势,这是一个关键位置。
那么,当再往前推进,又该是如何,李孟羲目光随着长桥图案往前缓缓移动,他皱眉思索着。
当攻击部队越过了桥面正中,再往前压的时候,于桥面之上,桥面仍是双方阵势同宽,双方在前接战的人数都是一样,于前排作战本身,往前,双方仍是均势。
关键,似乎是在后排。
进攻方往前压,进攻方在桥上的阵列长度必然超过对方,这或就使得,进攻方后排有更多的人力去投掷标枪、火罐等武器。
此中似乎有一个关键,关键是远程武器的攻击距离问题,桥上作战可以用到的投掷武器,有标枪,火罐,石灰包,渔网,这些投掷武器中,渔网攻击距离极近,火罐、石灰包攻击距离也近,唯一距离长一些的是标枪,但标枪本身也属于短距攻击武器,其在旷野上的攻击距离,不过三二十步,在桥面这种狭塞地形,攻击距离在二十步左右。
投掷武器攻击距离有限,这就使得,在攻方越过桥中的时候,虽然守方阵列变短了,但只要守方阵列长度在二十步以外,纵是阵列短于攻方,那其实双方仍是均势。
在桥面之上,阵势长度超过一定距离之后,再后边的人连投掷标枪都不能了,只能干等着,因为桥面狭长,阵势拉的远,而标枪距离又有限,这就使得,能够以标枪攻击到敌军的人数只有一截,再往后,隔着己方漫长的人墙,标枪攻击距离不够,攻击容易落到自己人头上造成误伤。
所以,在一定限度内,攻方的阵列长度,并不会带来后排优势。
那么,当何时攻方的阵列长度,会带来后排优势呢?似乎是,当守方桥面上的士兵已退到桥头了,退到后边没有投掷标枪的后继人力了,至此时,桥面之上,前排步卒接阵,仍是均势,但后排标枪、火罐等远程武器,攻方全面优势。
当李孟羲目光落到守方桥头之时,他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到这个程度,守方后排已不在桥面上了。
到这里,李孟羲突然惊悟到一个问题,不对啊!守方桥面上没人了,但是,桥头岸上,可是有大量的人,岸上的人一样可以扔标枪,并且,岸上空间开阔,利于兵力展开,在桥头这个位置,守方几百标枪手可以同时攻击我冲到桥头的士卒。
到这里,似乎整个攻桥过程,攻击一方在越过桥中间位置之后,就永远没有优势了。
再加上,两军桥面正中搏杀,双方阵列皆只有桥面一半,这时,两岸的双方弓弩从侧面瞄准对方队伍射击时,目标区域,都只是桥面一半。
当,攻方几乎把桥面全占了的时候,那么,攻方的阵列长度,几乎是整个桥的长度了,这时,目标长度长了一倍,守方的弓弩部队,将再不需要考虑误伤了,箭雨将肆无忌惮的倾泻到桥面上。
故,攻桥作战中,关键点就是桥面正中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之前,守方离攻方河岸上的弓弩部队近,守方劣势;到中间位置,双方均势;攻方过了中间位置,攻方离对面弓弩部队近,且队列漫长,目标区域更大,承受箭雨更多,攻方于此时开始劣势。
桥面作战的步卒厮杀,从头到尾,双方都是均势,影响均势天平的,是桥面之外的远程弓弩,由此,弓弩实乃跨河桥面作战的关键因素。
当弓弩成了桥面作战的关键因素,为抵御弓弩,盾牌就再一次成了必要。
“自过桥中段以后,我攻方势弱,每进一步,势逾弱,我攻方势最弱之时,当是,”李孟羲伸手在桥头点了点,“当是杀至桥头之时。”
攻方在杀至桥头的那一刹那,攻方的队列长度达到最大,目标最大,且,攻方前排,离河岸已近到咫尺,于此时,河岸上的守方弓弩部队将完全发挥威力。
李孟羲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怖画面,当士卒杀到桥头之时,桥头前,是敌军重甲之士围成的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阵,在口袋阵之后,开阔的河岸上,敌军有几百个标枪手疯狂的把标枪朝桥头攒射过来,标枪密集的跟雨点一样嗖嗖的落。这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装着桐油的火罐,火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桥头瞬间烧成一片火海。再加上,石灰,渔网……
这般修罗场,得拿人命去填。
这还只是桥头,后排,后排桥上士卒被堵在桥上,一时进退不得,而岸上,敌军在桥头方圆百步的距离上,几千弓弩手可以肆无忌惮的疯狂往桥上倾泻箭雨,箭矢雨点一样嗖嗖落下,砸在士卒头顶拼死支撑的盾牌上,噼里啪啦作响,在箭雨中,中箭的士卒们如同倒麦子一样层层倒地……
桥面为极其狭窄的地形,这就使得,倒地的尸体会干扰行进,行进被干扰,冲击桥头的兵力就会前后不继,就使攻击乏力,最终将使得功败垂成。野战倒也罢了,野战空间开阔,前边倒了人,绕开就是,前边倒了一堆人,同样绕开就是。
但桥面之上,没有空间去迂回,保证桥面畅通很必要。
攻桥作战桥面上的部队必然遭遇箭雨肆虐,处箭雨肆虐当中,必然中箭倒地者众多,倒地者众多,则必然导致桥面阻塞,进导致攻击乏力,终导致战败。
所以,攻桥作战,和攻城有根本上的区别,攻城时,可以先派民夫甚至百姓作为先头部队去送死,借此消耗守城方的守城物资。但,攻桥之时,派无甲民夫踏上桥头,无甲民夫在箭雨中倒尸者累累,尸体阻塞桥面之时,攻击的脚步就此被大为迟滞。
所以,攻桥战,当尽可能投入最精锐的重甲部队,精锐重甲部队在箭雨攒射中不易阵亡,也就不易倒地,不易倒地就不会在桥面留下尸体,就不会因为尸体迟缓攻击力度,就不会导致功败垂成。
“我用重甲之士,持盾,挟斧、锤作战,杀至桥头之时,士卒舍生忘死,勇往直前,关将军该如何阻挡?”李孟羲抬头问向关羽。
李孟羲从不轻易谈人心士气,因为他觉得士气人心这玩意儿不可控,可现在他竟然说士卒舍生忘死勇往直前就可以冲破桥头阻拦,可见他自己也知道攻击桥头的艰难。
关羽低眉思索了一下,他探手在桥头虚画了一圈,手指点了点头淡然道,“我用枪阵,布下口袋阵势,你兵卒从桥上出来,一步踏出,便踏入三面枪阵合围之中,万枪攒刺而来,纵有盖世之勇,立毙也。”
李孟羲张了张嘴,沉默了,他知道关羽几把说的对,如果说,桥上狭窄,兵力展不开,枪阵的威力降到了冰点,那么一出桥头,一下豁然开朗,枪阵可以完全发挥威力。
三面枪阵合围,几十上百条枪攒刺,出桥头最多并排五六人,五六人被几十条枪围攻,死定了。
关羽用可恶的枪阵,问题来到了李孟羲这边,问题到了该如何冲破桥头三面合围的枪阵。
“破枪阵之法……”李孟羲摸着下巴,目露思索,“嗯,我用地躺刀,用盾兵撞阵法。”
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他手捋长须,呵呵一笑,手按在桥头,虚画一线,“我在桥头的掘一壕沟,你地躺刀,有何用?”
“这……”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无言以对。
日了狗了都,桥头要是挖了沟,地躺刀一滚滚沟里去了。而且,要是桥头真有个沟,那恐怖了,在桥头这个要命位置,没有沟都难以冲出来,要是有了沟,攻击的士卒连落脚的地都没有,连站都站不住,只能跌落沟里或者想跳跃过沟半途身体失衡被轻而易举被戳死半空。
关羽阴险,他随意挖了一个小沟,攻击方就要因此多死几十上百人。
不过,这难不倒李某人,李某人恰好有破壕之法。
“我有,破壕之法。
其一,担土填壕。
其二,盾阵填壕。
其三,士卒投身入壕,死百十人,壕平。
其四,使士卒肩扛门板,门板一可防箭雨,至桥头,若有壕沟,二可铺壕搭桥。
其五,”李孟羲信心满满的看着关羽,“我可用箱车填壕,量你桥头方寸之地,壕能多深?壕沟再深,我三五厢车填下去,壕沟必满。”
厢车填壕之法,关羽也知,之所以用厢车,这是因为,填护城河之时,一个车填进去,等若填了百担土,大大降低了人员伤亡。
“甚好。”关羽笑着点头。
李孟羲把关羽的壕沟战术破了,问题又反过来来到关羽这边了。
“若,我于壕沟之后,筑土垒,土垒上,再摆车阵,你待如何?”关羽反手就又给了李孟羲一个大麻烦。
李孟羲无奈的看着关羽,“关将军,你直接建个瓮城得了,还何需筑垒?”
关羽一愣,笑了,“也对!那某便在桥头建一瓮城,你待如何?”
“额……”李孟羲无言了。
如果说,壕沟还可以靠尸体去填平,可以去靠盾阵去填,甚至如果沟窄了的话,有猛士能直接跳过去一样能杀崩枪阵。
但,若桥头围着一个瓮城,围着一个桥头堡,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桥头堡已不是单单靠人力单单靠尸体堆可以强行攻破的。
所以,得需要,攻城器械。
需要攻城梯,攻城椎。
当李孟羲意识到需要往桥上送攻城椎的时候,一个问题紧跟而来。
桥面太狭窄了,以狭窄的桥面,兵力投放尚且不够,要是塞上一辆攻城椎,那么,人力立刻就阻塞了,要是前方厮杀正激烈之时,攻城椎横亘桥面当中,直接把后边兵力隔断了,那此时,将致整个攻势前功尽弃。
因为桥面上太狭塞,攻城椎投放影响太大,所有,投放时机至关重要。
攻城椎投放时间不能太早,太早就会阻塞人力,可以在我方兵力越过桥中之时,再开始派遣攻城椎上桥。
当涉及到攻城椎之时,李孟羲突然意识到,若关羽枪阵在桥头围了个口袋阵,靠人力往上扑,伤亡太大了,何不用攻城椎开路呢?
士卒在后边推着攻城椎往上撞,不必厮杀,直接就把枪阵撞开了。
李孟羲随之想到了塞门刀车。
假设,攻桥的时候,前排放上攻城椎,然后甲士们推着攻城椎往前顶,这样靠角力取代了厮杀,若角力取胜,不伤一兵一卒,也能把桥上守兵给推下去。
若要角力取胜,关键就在角力取胜。桥面宽窄一样,双方前排的士卒都一样,双方异向推车,施加于车的力量也一样,这如何角力取胜?
所以,要角力取胜,得把攻城椎改上一改,把攻城椎的轮轴改成棘轮,棘轮往前推是正转,对面想把车往后推,棘轮卡死,如此,我方士卒把车往前推很容易,而敌方反推艰难,我方便更容易角力取胜。
这是其一。
其二,靠人力去推攻城椎,人力的方式就决定了,能对攻城椎施加力的,就只有接近攻城椎的那几个人。
所以,可以仿照守城叉杆的思路,在攻城椎后边,钉上很多长杆,这样,在我方方向,对攻城椎施加力的施力点就远比对方多。
我方方向,靠近攻城椎的十人,可以去推车体,后边的远离车体的人,可以握着长杆把手往前推,推把手的,又十人。
而对面,攻城椎前边没有长杆把手,对面想把车往后推,能施力的,只有十人。
如此,二十人对十,车子肯定会往前进的。
仗攻城椎之利,可以避免直接搏杀就把守军逼下桥面,且,攻城椎作为一个庞然大物,还可以为前排士卒提供遮掩。
当,桥头有口袋枪阵守着,有壕沟拦着,攻城椎可以顶着枪阵破阵而过,攻城椎可以推倒在壕沟中直接填平了壕沟。
当,桥头有桥头堡,攻城椎推来,直接可破门攻城。
一攻城椎,直接把关羽的桥头枪阵,壕沟,桥头堡,全破了。
可到此时,于攻方仍艰难,因为还要攻击桥头堡,要攻城,攻城仍是少不了的伤亡。
且,要攻击桥头堡,一架攻城椎或还不够,还需多架,还需一些攻城梯。
当多架攻城梯攻城椎上了桥面,人力统筹布置,就成了麻烦。
要是攻城椎相互之间挨的太密集,将造成某一段人力过于稀疏,所以,攻城椎应该间隙投放。
推演至此,攻桥战术因加入了攻城椎为前驱,攻桥战术大变。
李孟羲不无自得的问关羽,他问关羽当如何应对。
“哈哈,关某也用攻城椎,也将攻城椎堵在桥上。
也用棘轮也装长杆把手。”
关羽哈哈笑道,“就看,谁在桥上,能撞过谁了。”
李孟羲都无奈了。他认真想了想,刀车用于守方之时,假设攻方没有刀车,那守方借助刀车的棘轮、握杆之利,是必然能在角力中取胜的,也就是说,守方的刀车几乎不可能被推的后退,一道天堑,就此横亘在桥上了。
此时,刀车于守方最佳的使用位置,应该是过了桥中,在桥四分之一位置卡在那里。因为加了刀车,双方士卒隔着刀车不能肉搏了,有效杀伤攻方士卒的手段,便只剩远程攻击。
而在桥四分之一这个位置,离守方岸上的弓弩近,可以尽展守方弓弩优势,且,有桥上四分之一的长度作为缓冲,足够稳妥。
若是如此,关羽真若在桥体四分之一的位置卡上刀车,那可就太恶心了。
攻守双方都用刀车之时,桥面争锋的关键,就在刀车上了。
应对刀车,只能有角力、破坏两法,或是靠角力把对方车辆挤下去,或是靠刀斧火焰把对方车辆烧掉。
角力一法,双方若是皆用棘轮、握杆,双方角力乃是均势,除非,给刀车加上额外动力,比如,牛。
牛力量大,一头牛抵得上十个人,而一头牛所占,不过三五人空间而已。
用上了牛,这就使得,以有限的空间内,等于提高了人力上限。
李孟羲问众人,牛似乎是前曳有力,那牛往前顶,力气又是如何。
众人言,牛往前顶也是有力。
“那,若是找一头牛,让牛顶着刀车向前,如何?”李孟羲出声问道。
众人被这个天马行空的思路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