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看一遍,目光盯了一眼名单上最下边的一些名字,刘备盯着名单,朗声念到,“仓曹史,贾贺、王正、徐风、徐孟、赵部、王末等七人出列!”
仓曹史,乃仓曹椽下属署官,掌管仓谷之事。
所叫诸人,皆是洛阳各仓的管仓小吏。
这朝事一开始,不先问高官,反先召小吏,事出反常,不少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意味。
被叫到名字的诸人,从队伍后面慌慌张张的上前来,“臣等,参见陛下!”诸人拜伏道。
刘备目光扫过这几个管仓小吏,又看了一眼手上名单,名单上所写,这七人多者使钱财五十万余,少者使钱财十几万余,这七人之官,个个都是买来的。
刘备冷眼扫了几人一眼,冷声问,“某问尔等,尔等所管诸仓,仓高几许,仓室几何?藏粮多少?仓兵又有多少?
守仓防禁之法,又是如何?”
被刘备当头喝问,几个花钱买官的人,心里就是一紧。
他们抬起头,偷偷看向刘备,迎上的是刘备冷冷的目光。
“说!谷仓乃是尔等仓曹所份内之务,能答,或是不能?”刘备瞪着这几人,冷声又问。
“能答!能答!”仓曹贾贺赶紧擦了擦汗应声道,“微臣所管之柳北仓,仓高五丈,仓室不下百间,藏粮无算,仓兵百余,守仓防禁之法,乃日夜轮换两班日夜轮替之法。”
答完,贾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刘备。方才所答,乃是甲贺随口乱答的,因这甲贺仗着有关系,买了官,他却嫌守仓劳累,倾吞肥私有他,看仓巡守的劳累的事他却交给别人去干。
对所管之仓,说一无所知是冤枉他贾贺,说他半知不解倒十分精准。贾贺想着纵是随口乱说,刘备并不一定能判断虚实。
刘备听完贾贺所答,目光扫过其他人,“你六人,可能答之?”
其余六个曹官,赶紧争先恐后的答了起来。
这七个买官的仓官,或许勤于本职,所答皆对,或许乱答一通,刘备或不能分辨,但很不巧,科举中榜士子当中,有一人,恰是守仓之人,那人任仓兵伍长,平日里,脏活累活干遍了。
这仓兵伍长身有勇力,却只是小小一伍长,恰刘备开科举,这人于武举一科脱颖而出。
刘备拿出另一份名单,翻看一阵,找到了那人名字。
刘备目光看向科举士子的队伍那里,他昂声喊到,“洛阳,上林坊左巷,吴槐上前!”
喊了一声,满场静悄悄的,良久无人出列。
刘备不由皱眉,“上林坊,吴槐上前!”
“吴槐何在?”
吴槐此人,在人群中正跟人唾沫横飞的低声说笑呢。
读书识字的人跟不识字的草莽,的确是不同的,读书识字的士子谨慎严肃,武举的士子懒散随性,不老实的很。
正聊着,吴槐突然疑惑的抬起头,(谁喊老子?)
待他循声看去,看到是刘备在喊。
到这时,粗枝大叶的吴槐,竟然觉得刘备是在喊别人,可能重名了。
可随之,再一听,喊的是上林坊吴槐,对上了!就是在喊他老吴!
吴槐哎吆一声,意识到出事了,他猛冲出人群,他横冲直撞的,冲出去的时候很不礼貌的撞到了好几个人,一阵不满之声。
刘备终于看到人来了,等吴槐到跟前,他忍着脾气,看着这人到了陛下面前仍傻乎乎的站着,刘备隐秘的朝地上指了指,低声提醒一下,“跪下说话。”
得了提醒,吴槐赶紧跪下。
这吴槐等了半天才上来,刘备怕灵帝怪罪,特意替吴槐跟灵帝说了情,说或是有重名的,这人因而迟慢。
灵帝看在刘备的薄面上,揭过了此事。
插曲过,刘备朗声问吴槐,“吴槐,某问你,柳北仓仓高几许,仓室几处?藏粮多少?仓兵又有多少?
守仓防禁之法,又是如何?”
吴槐略作思索,朝刘备拱手一礼,“刘义士,这柳北仓,你问我多高,我也答不清啊!
反正是,大的小小的都有,东边四个大的俩小的,西边三大的,没有小的。
大的估计五人高,小的约莫三人高。
至于仓室,大仓用土墙相隔,仓室二十,小仓为十。”
说到这里,吴槐挠了挠头,略有迟疑,“藏粮多少……不知。反正,去年腾旧粮存新粮,小仓存了三百多车粮才满。”
“要问仓兵,仓兵人数不定,有时八十九十,有时一百多,弟兄们忙了人少,不忙了就来了。”
吴槐答完了,他抬头看着刘备。
刘备提醒,“还有,守仓防禁之法,你还未答。”
这个问题,吴槐个大老粗听得不甚理解,一脸迷茫。
刘备心思敏锐,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便换了个问发,“某听闻,柳北仓是一日轮换两回,日夜轮继,可是如此?”
吴槐顿时皱眉,“……不是三回吗?”
刘备若有所思的朝旁边柳北仓仓曹史贾贺看了一眼,转过头,看向吴槐,刘备笑了,他若有所指的道,“是怎个三回?是怎个轮换?可能说来?”
吴槐答到,“晨起一拨,午时至夜里一拨,第三拨到天明。”
答完,吴槐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备。吴槐没注意到,一旁,他的名义上的上官正用要杀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刘备沉默片刻,他看向吴槐,盯着吴槐的眼睛,道出一句,“吴槐,若令你为柳北仓仓曹史,你觉,该如何管此仓?”
吴槐粗枝大叶,他根本没明白此话中的深意。
吴槐小心的往后面灵帝那里看了一眼,吴槐起了小心思,他觉得,有陛下在此,得说道说道。
打定了主意,吴槐大倒苦水,说起守仓之辛苦,“要是让俺当仓曹,不知上面的饷钱能否给够数?
仓里进出众多,每有腾挪,弟兄们一忙就是几天,比苦力还劳累,多有人干不下去走了……”
吴槐胆子小,小到只感旁敲侧击的想问饷钱能不能如数给够,他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吴槐,若是,除饷钱以外,你守仓兵丁每下一回力,便发另外赏钱。只是有一点,你等仓兵,得把仓守好,粒粮不可有失,你可能做到?”刘备笑着看着吴槐。
吴槐面露兴奋,“照啊!要是下力真给钱!俺就长干下去了!”
一不留神,吴槐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这厮心里原来是打算撂挑子不干,想找别的营生去了。
刘备点了点头,他转身,回请灵帝,向灵帝拱手一礼,道,“陛下,吴槐此人,于武举科试,力试百斤,射术六十步中四,定跃远九尺,冲跃一丈有六,奔走决胜八十人而出,翻越可过一丈之墙,角斗单胜羽林士。
此人勇力过人,百里挑一,更兼其熟识仓务,臣请授此人为仓曹史,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准。”灵帝淡然应下。
稀里糊涂的,好像,似乎,大概是,升官了,吴槐人愣在当场。
刘备转身,看吴槐愣愣的样子,“还不快谢恩?”刘备笑道。
吴槐一个机灵,赶紧叩首摆道,“某……某……臣,吴槐,谢陛下!”吴槐结结巴巴的道。>